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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大唐朝廷,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的“甘露之变”。
唐文宗信心满满打算在宫里设伏杀掉不可一世的宦官头目仇士良,没想到临场被识破。
宦官集团一拥而上,唐文宗依靠的十多员重要大臣惨死,唐文宗本人沦为宦官傀儡。
刘禹锡冷笑着看看长安几十年如一日的乌烟瘴气,简单打点了行囊,找老朋友白居易去了。
这两位晚唐举足轻重的文坛至交,在经历了长期的仕途辗转、阅尽了人世沧桑之后,终于又相聚在了一起。
更巧合的是,两个人都同样得了足疾、眼疾,于是更免不了同病相怜,真是既高兴又悲伤。
同为诗坛宿将,相识相知超过十年,在这种情形之下,打发洛阳漫长无聊的时光,自然少不了诗歌唱酬。
晚年的白居易,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乐天”与豪情。
虽然整天狎妓饮酒,身边伴着“樱桃樊素口,柳枝小蛮腰”,但情绪依然很丧。
对于老病,有时很通达,他在《览镜喜老》中就说过:“晚衰胜早夭,此理决不疑。”
可是,更多的时候,总是无比感伤。
他在写给刘禹锡的《咏老赠梦得》一诗中,便表现出了对衰老和病痛的一种极度消极悲观情绪:
与君俱老也,自问老何如?
眼涩夜先卧,头慵朝未梳。
有时扶杖出,尽日闭门居。
懒照新磨镜,休看小字书。
情与故人重,迹共少年疏。
唯是闲谈兴,相逢尚有余。
咱俩都老喽,我常想老了有啥意思呢?
眼睛干涩不敢熬夜,头昏脑胀不想梳洗,出门得拄拐,只能当死宅。
衰颓得不敢照镜子,书上字小一点就老眼昏花看不了。
心老了,年少有为都成了过去啦,见面除了闲扯唠嗑,也没啥别的盼头啦。
刘禹锡感受到了老友这种万念俱灰的消沉,于是立即和了一首《酬乐天咏老见示》:
人谁不顾老,老去有谁怜。
身瘦带频减,发稀冠自偏。
废书缘惜眼,多灸为随年。
经事还谙事,阅人如阅川。
细思皆幸矣,下此便翛然。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要说这世上有人不怕老那肯定是假的,谁都怕老了讨人嫌。
佝偻枯瘦,衣带渐宽,头发稀疏,连帽子都撑不起来了。
喜欢的书也看不了了,还不得不经常扎个针灸治治老毛病,不服老不行啊!
但话说回来,遇人处事多了阅历增加,也让我们世事洞明、人情练达。
细细想来,年老何尝不是人生幸事?
不必忧虑,自然心无挂牵一身轻。
别小看傍晚的太阳,看似日薄西山,一样可以点亮漫天霞光!
最后两句是全诗点睛之笔,意境优美,气势豪放,
大有曹操“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之豪迈。
面对衰老,不消极,不悲观,要用有生之年撒出满天的红霞。
这两句诗既是诗人的内心世界的自我剖白,又是对老朋友白居易的宽慰和鼓励。
妥妥滴一个“夕阳红”啊!
多数情况下,安慰朋友的话都是以开导和劝说为目的,并不需要亲自上阵示范。
他刘禹锡不是,他不仅是这样写的,也是这样做的,一辈子都没变过。
少年时候的刘禹锡可谓是一帆风顺,一路扶摇而上——
十九岁便游学长安,上书朝廷,名动京城;
21岁金榜题名,与比自己小一岁的柳宗元一起考中进士;
同一年刘禹锡又登博学鸿词科,两年后又中了吏部取士科。
这就是著名的“三登文科”,三次考试接连高中的“考霸”。
他的职位也是一路高升,从太子校书到京兆府渭南县主簿,不久又升监察御史。
那是刘禹锡一生中最春风得意的时光,在他的《赏牡丹》中,意气风发的喜悦跃然纸上: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少年得志的刘禹锡,热血沸腾,因为看到藩镇和宦官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各种势力尔虞我诈,民众生活水深火热。
他决定革除时弊,便毫无犹豫加入了王叔文领导的一场变革,誓要彻底瓦解藩镇和宦官的势力,恢复唐王朝的兴盛,史称“永贞革新”。
然而年轻的热血背后都是沉重的代价,年轻的改革派根基不牢,守旧势力疯狂反扑。
唐顺宗李诵被迫禅位称太上皇,唐宪宗李纯被守旧派拥立登基。
为期一百四十来天的“永贞革新”宣告失败。
领导人王叔文被赐死,刘禹锡、柳宗元和韩愈在内的八个主要成员被贬至偏远地方,当无任何实权的司马。
这便是震惊朝野的“二王八司马事件”。
突然从人生巅峰直接被抛进深渊,刘禹锡却仰天大笑,收拾行囊就大大方方南下了。
在去往鸟不拉屎的朗州途中,他豪情万丈地写下《秋词二首》: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自古人们都是悲秋伤怀多,我刘禹锡偏要逆流而上。
环境的苦,贬谪的痛,在我眼中视为无物——我看不到到悲伤,就没有人能让我悲伤。
不得不说唐宪宗下手够狠,刘禹锡这一贬,直接被扔在朗州整整十年。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啊?当年的小鲜肉活生生被熬成了中年大叔。
十年过后,唐宪宗觉得这个刺头应该被磨好了,就把刘禹锡召回了长安。
但李纯皇帝错了,十年苦寒,竟然丝毫没有让刘禹锡热血变凉。
斜眼望去,京城蝇营狗苟的,都是当年靠投机取巧上位的趋炎附势、攀高结贵之徒。
刘禹锡毫不客气地写下一首讽刺诗《玄都观桃花》: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我刘禹锡根本看不上你们,看看你们一副副嘴脸,哪个不是我被排斥后才有机会被提拔的?
毫无意外,这样不识抬举的刘禹锡,长安岂可容得下他?
屁股还没坐热,刘禹锡又被恼羞成怒的唐宪宗发配到荒凉之地受锤打去了!
这一次到了连州,这一呆又是五年。
连州原本文化落后,刘禹锡上任后,风气为之一变。
读书人日渐增多,科举进士的人数也在逐年增加,后来更被称为“科第甲通省”。
身处逆境的刘禹锡,凭一己之力改变了一个愚昧落后的地方,历史称赞他有“开连州千年文脉之功”。
离开连州后,刘禹锡流离的命运还不算完,辗转又到了夔州。
被一贬又贬的刘禹锡,却对这些“锤打”不以为然,生活依旧乐呵呵:
《竹枝词》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但朝廷那帮真小人却受不了他一直乐呵呵,于是刘禹锡又从夔州被贬到和州。
和州环境差就算了,没想到当地知县还是个势利眼。
一看这个人被朝廷像垃圾一样丢来丢去,就故意为难他。
原本给刘禹锡的寓所,知县不让住,硬生生把刘禹锡赶到一间只能容下一床、一桌、一椅的小屋里。
谁也没有想到,刘禹锡不但不暴跳如雷,反而坐在小屋里面写了一遍流传千古的《陋室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
孔子云:何陋之有?
这心态,这境界,惊天地泣鬼神。
估计坐在角落哭的是那个势利的知县了。
但刘禹锡的“被侮辱与被损害”依旧没有停止,朝廷在和州之后,接着又把他扔到苏州、汝州、同州等地,一口气折腾了23年。
出来时翩翩少年,归去时白发苍苍,谁受得了啊?
唐宝历二年,也就是公元826年,白居易与刘禹锡这两位早已名满天下、但都一生坎坷的大诗人在扬州见了面。
那一年,两人都已五十五岁,天涯沦落,相见恨晚。
怀着激动的心情,二人对饮成欢,在扬州的余晖中,互相赠诗,彼此慰藉。
听了刘禹锡这大半生颠沛流离,白居易实在看不下去了,写了一首诗安慰刘禹锡:
为我引杯添酒饮,与君把箸击盘歌。
诗称国手徒为尔,命压人头不奈何。
举眼风光长寂寞,满朝官职独蹉跎。
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老刘啊,23年也太特么久了,这命也太苦了吧?
没想到老刘端起酒杯笑笑,老白,这也算折磨?立即和诗一首:
《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已然成为千古名句。
他劝慰好友不必为自己的寂寞、蹉跎而忧伤。
对世事的变迁和仕途的沉浮,表现出超然豁达的襟怀。
连一生自负很少在诗作上认同别人的白居易,也把这两句诗称为“神妙”之句。
回到长安的刘禹锡,56岁高龄了,但心气依旧不输当年,依然不给那些乌合之众好脸色: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我刘某人又回来了!而那些攀附权贵的小人都去哪了呢?
看上去要么沦落不堪,要么早就烂成一捧黄土了吧?
那些人彻底怕了!一个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失败的人,从来不抱怨的人,太可怕了。
所有人都认怂了!
所以,刘禹锡写给白居易的“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绝不是为了安慰刻意而为。
这是他真实的心声!
他跌入低谷时逢秋不悲,面对权贵时绝不低头,与朋友交正能量满满。
他是理想的坚守者,他是毫不妥协的战士,是勇敢豪迈的雄鹰!
一生能有幸遇到这样的朋友,足矣!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其中的“桑榆”指的是西边天空中两颗星,当太阳走到“桑榆”星附近时,就快落山了。
刘禹锡巧妙地借这个时刻的夕阳,来告诉老朋友,
虽然垂垂老矣,但我们依然有余光余热!
最好的朋友,能让我们学会——
面对逆境时永不低头的自信和绝望低谷中从不抱怨的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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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三万里长安,最令人动容的情谊,桑榆虽晚我不放弃自己也不放弃你发布于2024-04-27 14:37: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