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讲义：明清文学史的基本格局与研究现状

一、基本格局。

1,非主流文体的小说戏曲，占据了文学史叙述之中心；而主流文体的诗文词，则居于叙述之边缘。

以最新袁行霈教授主编《中国文学史》为例：

第七编《明代文学》凡十二章，其中小说戏曲占八章（小说五章、戏曲三章）、诗文占三章、散曲与民歌合占一章。

第八编《清代文学》凡八章，其中小说戏曲占六章（小说占四章半、戏曲占一章半）、诗文占二章。

文学史叙述完全背离了明清时期的文学真实，但从学术研究和文学演进的角度，又具有一定合理性。

2,名家名著的评析乃小说戏曲章节之主要内容。

仍以袁行霈教授主编《中国文学史》为例：

第七编《明代文学》凡十二章，小说戏曲占八章，其中《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金瓶梅》、《三言二拍》、汤显祖各占一章，另有两章分别讲述“明代杂剧”与“明代传奇”。

第八编《清代文学》凡八章，小说戏曲占六章，其中《聊斋志异》、《儒林外史》、《红楼梦》各占一章，《长生殿》与《桃花扇》合占一章，另有两章分别讲述“清初白话小说”（主要是《醒世姻缘传》和李渔）、“清中叶小说戏曲”（主要是《镜花缘》和蒋士铨）。

精英文学史观与学术研究资源的不合理分布 。

3,多以文学流派的嬗变串成诗文词之发展史。

诗文词创作水平整体下滑，杰出作家作品数量大幅减少。

明清文人结社之风盛行。

文学史重心的转移：作品——作家——流派

群体声音得以彰显，个体面貌淡化模糊。

二、研究现状。

1,对基本文献史料的搜集整理，小说戏曲部分已大致齐备，诗文词部分则困难重重。

《中国通俗小说总目提要》（1990）、《中国古代小说总目》（2004）、《古本小说集成》（上海古籍）、《古本小说丛刊》（中华书局）、“中国近代小说大系”（百花洲文艺）。

《明代杂剧全目》（1958）、《明代传奇全目》（1959）、《清代杂剧全目》（1981）、《明清传奇综录》（1997）、《古本戏曲丛刊》（1955-1986）、《不登大雅文库戏曲丛刊》（2003）等。

《全明诗》（已出版前3册）、《全明文》（已出版前2册）、《全明词》（2004，中华书局，共6册）。

《全清诗》，1994年浙江大学成立“编撰筹备委员会”，未知进展如何，何时竣工；《全清词》，中华书局2002年出版“顺康卷”，凡20册，收录词人2105人，词作53400首；尚有“雍乾”、“嘉道”、“咸同”、“光宣”四卷，总字数约4000万；而《全宋词》仅收录词人1430人，词作28600首，总字数260万。《全清文》，未见任何编撰信息。《清人别集总目》（2000，安徽教育出版社）收录清代作家约19000人，别集近40000种，仍缺漏甚多。明清时期的别集总量，迄今仍是一个谜团。

2,小说戏曲研究较为成熟，但研究格局严重失衡。

据不完全统计，自1990至1999年的10年间，发表明代文学论文3022篇，其中小说戏曲2474篇（约占82%），诗文词286篇（约占9%）；清代文学论文4311篇，其中小说戏曲3340篇（约占77%），诗文词650篇（约占15%）。

自1950至2000年的51年间，发表研究明清通俗小说作家作品论文17831篇，文言小说1906篇，合计19737篇。

其中《红楼梦》8756篇（约占44%）、《水浒传》2748篇（约占14%）、《聊斋志异》1663篇（约占8%）、《三国演义》1358篇（约占7%）、《金瓶梅》1270篇（约占6%）、《西游记》807篇（约占4%），《儒林外史》713篇（约占4%）；

上述7部名著，共计发表论文17315篇，约占总数88%。

事实上，这种论题过度集中的现象，是整个古代文学研究的普遍现象。据不完全统计，自1990至1999年的10年间，共发表论述特定作家作品的论文18368篇，其中有13321篇，集中在如下40位（篇）作家（作品）上，占总数的72%。

依次为：《红楼梦》、《诗经》、《屈原》、杜甫、苏轼、《金瓶梅》、《三国演义》、李白、陶渊明、《水浒传》、刘勰、《聊斋志异》、《西游记》、白居易、李清照、王维、辛弃疾、韩愈、柳宗元、《史记》、王国维、李商隐、《儒林外史》、冯梦龙、《庄子》、李贺、关汉卿、欧阳修、陆游、汤显祖、黄庭坚、王实甫、李渔、金圣叹、柳永、元好问、纳兰性德、钟嵘、姜夔、凌濛初。

将研究资源集中于经典名著，本来也是应该的，但过度集中，就会显现诸多弊端。

譬如在研究《红楼梦》的8756篇论文中，仅题目标明是研究宝黛爱情的论文，就有近400篇。试想：其中有多少是真正有创新价值的论文，又有多少是拾人唾余的重复之作？

不合理的学术评价体系和学术考核制度，产生双重负面影响。

失衡的格局分布、高密度的重复论述，转而又进一步恶化学术研究环境。

明清小说研究的学术格局，亟待调整。加强对文言小说及非名著小说的研究。

3,诗文词研究较为薄弱，存在宽广的学术空间。

究其原因：唐诗宋词的光辉，遮掩了明清诗词的艺术成就，未能引发学者的；明清诗词作家作品浩如烟海，大多数尚未整理出版，给学术研究造成一定困难。

目前从事明清诗文词研究的有利条件：

1,基本文献资料正不断整理出版。

譬如《全明词》、《全清词》（“顺康卷”）已出版，《全明诗》、《全明文》、《全清诗》均在编纂之中；诸如《四库》、《续四库》、《四库存目》、《四库禁毁》、《四库未收》等大型丛书的“集部”，也收录了数量可观的明清诗文别集。

2,明清诗文词之版本资料及参考文献，诸如笔记野史、方志谱谍、书札翰墨等类，较唐诗宋词更为丰富完整，有利于对作家作品进行深入细致的考察。

3,明清时期的诗话、词话类著作存世甚多，有利于从文学理论层面，总结和研究明清诗文的艺术成就和创作思想。

4,已有研究较为薄弱，可供开拓的学术空间较为宽广，相对容易取得进展。当然，也要注意：不是所有的空白都是值得填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