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谁也想不到,一度名声极坏、让人闻名丧胆的曾国藩老师,到了现当代,成了人见人爱的活宝。当年风沙飘荡中的无数泪痕血迹,远哉遥遥,似乎都已漫漶为血腥历史繁花似锦似的点缀。

的确,中国历史,儒生论数上亿,也都扯内圣外王,可真能“延国粹之一脉”,既能复礼归仁像个圣贤模样,又能上马杀敌安邦治国的,舍王阳明大佬之外,大概真的只有“曾剃头”可做到极致。用如今的话讲,无论是搞事还是做人,曾老师都是成功学的顶级IP,杜子建陈安之什么的算个屁。

似乎也因此,过去为中原逐鹿斗而势不两立的毛蒋两先生,大概都瞧中了人家白手起家的事功,惟一聊得来的共同话题,可能就都是曾老师的铁粉吧。而到了当下, “经商要学胡雪岩,当官要学曾国藩”,又成为商界人士必念念叨叨的口头禅。曾老师不会low到直接教你卖东西,垂涎的还是前辈神乎其技的“做人”功夫。

连我们眉飞色舞谈曾国藩怎样戒色,当然也不是为了有一天能更方便出家,用心很赤果果:看中的还是他做人的经验,特别是怎样步上成功的秘诀。并不会有那么多人突然喜欢历史,喜欢文化,喜欢一个死人。“曾国藩热”的实质,就是“成功学热”。

说起来,曾老师是晚清道咸年间,政坛跃出的最早、最大的一匹“黑马”。

他出身卑微,来自湖南乡下,在高智商扎堆的公务员群体中,本身资质都算平平。30岁以前,在中央庙堂与同行并站中实了不起眼。他后来能如此大器晚成,出类拔萃,不只配祀孔庙,还成为满清帝国最重量级的中梁顶柱,看书信文章记录,是他同僚们很意外,他自己也有点懵逼的。

我一直以为,成就曾国藩的,不只是时代机运,更在他的为人。他的性格中,一直有一股底层农家人争强斗狠的气质。这种气质,不仅反映在他的事功上,更反映在他的生活里、为人中,做事上。

他真是“自律即自由”安利界的大佬。对自各要求极严,目标性与计划性都极强。《冬吴同学会》里的吴伯凡说,“自律就是用长期意识控制身体,支配行为”。曾老师就是自律圈的金字招牌。他性情中斗强斗狠式的那种自律高度,是常人所做不到的,也最足以助力他走上权力巅峰,甚至后来能功成身退。

只是,这种搞法,也可能太过于不近人情吧,也爱装不经意地炫,以至于左宗棠就经常说他虚伪。

食色性也。异性相吸,男女相悦,乃是常情。曾老师在男女方面,问题不在不自律,而是过度自律了,“反常必为妖”呀。

曾老师是成功男人,但是对女色,跟强东哥谨慎,一直很警惕,至少表面上,他是这么说的。他的文集,提到女人,总爱把她们数落的一无是处,其结论基本就是“避免接触女人”,视为“祸水”。如何戒色,是中晚期后的他,人生特训项目之一,也是他时常自得以此教训子侄的常话。

可他这个人,很有意思,所信奉的教条,分明是个“厌恶女性主义者”,但他生平,其实与民国小迷弟蒋先生太近似:刚出道时,也是个十分颟顸的愣头青,是遇见啥不平事都会叽歪两句的小愤青,沾花惹草之事并不落人后。20来岁刚跑京师当小官那会,更是变本加厉,花花世界中,不少迷乱,酒色财气,一样不缺。

不想,到了30岁前后,入了翰林,攀上了大佬,还是血气方刚最油腻爱折腾之龄,突然洗心革面要立志做起圣人来,非礼勿视。生活的要事之一,就是“翻开随身携带的记事本”,“爱的痛了,痛的哭了,哭的累了,日记本里页页执著”,以至于喝了几杯酒要反思,大街上见了美女有触动要自骂,梦到多领了几枚硬币薪水,竟然都会悔痛到差点流泪。

虽然,我们也知道,他在一边辛勤写日记、作家书,写完就到处给人看,心思纯洁的像孔圣重生的同时,实际墨迹未干又已经开始杀人如麻。动不动就是屠城呀,在民间落下“汉奸”、“曾剃头”的骂名,大江南北的小屁孩闻其名都要逃窜。

做人,像曾老师他这样,既能存天理灭人欲到“圣人”地步,同时又可杀伐果决双手都沾满血迹,极端之至,其实历史上都可说没有的。

从人性的角度想,没有谁生下来可以就是圣人,而且所谓的“超凡入圣”,也并不是断绝七情六欲,非得性冷淡风才可以登场入室。什么是圣贤,林语堂说得好,“超越自己,成就他们”,能持续作到此八字,凡夫俗子也是圣贤。

曾国藩老师的自律也好,戒色也好,过犹不及,用力过猛,未免显得像个演员了。他的那些自律,以现在的心理学常识看,也更多是自我过度压抑的表征,甚至多少是有那么点变态的。本来,活在人世间,都是烟火常人,真的要跟他日记本里宣扬的,洞见三世,关照一切,如如不动,是不可能真做的到的。

曾老师,年轻时风流过,灯红酒绿过,总令人联想远日今时无数文人政圈的风流韵事,反倒更显真实。按王充闾《用破一生心》的解读,他出身乡下,少年时生性也算活络,感情是很丰富的。10来岁时走出乡关,省城就读,就已经浪漫不羁,倜傥风流。

有材料表明,他彼时就热衷狎妓嫖娼,有个偏爱的妓女名为春燕,那年3月30日病殁,他还为此痛不欲生,集句书联致悼:“未免有情,忆酒绿灯红,此日竟随春去了;似曾相识,怅梁空泥落,几时重见燕归来?”一时传为佳构。

那时的他,还没有系统接受儒家思想改造,特别是承程朱理学的清洗,性情反倒是极真切的,面目是清晰可感的。

不像后来,“色”到底有没戒掉,我们完全不知道——我们只听他在写给人看的日记、书信中吹牛,根本无法一探究竟。他真实的本性,都被自己与后人层层掩盖起来。

依我看,曾老师的戒色运动,其实从来都没有成功过。我们所清楚的是,他虽然动辄在家书、日记中自述如何如何非礼勿动,可是在1861那年,都已50岁高龄的他,还不忘纳妾。彼时,离他去世都只剩下10年不到了——有史家说是黑料,可书信中有白纸黑字呀!

更严重的是,咸丰皇帝崩天还不足百天,还是国丧时期,这事追究起来,就是大不敬,是十恶不赦之罪,罢官撤职是小事,抄家灭族都有可能。曾老师会不清楚风险?肯定不是,他是为了美色,就是敢这么顶风作案。他作满清忠顺奴才,战战兢兢了一辈子,为了女色,也有任性的时候。

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可曾国藩老师的要害在于,荷尔蒙与真诚心都压抑太久了,连最正常的生理之需,都力求维护体面,掩饰欲望。他是要做“圣人”的人,数十年如一日慎独反省,戒色乃是重中之重,连正妻都长年分睡,对于夫妻性生活,总要求自个能省则省,能免就免。这些,他都是当作“圣人”资本,傲娇地记在日记中的。

对于老牛纳妾这等“老夫聊发少年狂”之风流债,他给的理由倒也继续冠冕堂皇,因为患有“癣疾”,需要有小妾挠痒痒,并非垂涎人家美色——哎呦,真是当别人都是智商欠税呀,曾相国家大业大,还缺一个差使丫头么?

要我说,曾国藩这人,委实一生都活在矛盾与、冲突与虚伪之中,有能力、有原则、有灵魂,同时也永远摆脱不了那份爱作秀的焦虑感与虚矫感。

我过去赶时髦,读过《曾国藩传》,读过《曾国藩家书》,连他编纂的《经史百家杂钞》也时常温习,可内心从来未曾喜欢过这个人。我总觉得他虚伪,觉得他作秀,觉得他很冷血,觉得他假道学,觉得他不近人情,也不明白我们后世,何以会崇拜这样一个唱着绝对高调的杀人如麻者。同为满清忠臣,我宁敬左宗棠的真霸道,甚至亲李鸿章的真小人,也不会欣赏这般总假仁假义、总欲盖弥彰的伪人。

再要我说句实话,曾这个人,不仅戒色没有做好,其实连做人,都并不值得提倡。他都难算得上一个正常的人,相当程度上是一个略带病态的道学家。大伙能不能听我一声劝,都别跟风炒“曾国藩热”了,不妨放下书,先扪心自问一句:人生再长不过两万天,活得这般苦,装的那么累,值得吗?

专一,就是男人最好的戒色之方;真实,就是人生成功的起点,也是终点。亲,真的,听我,就今晚,扔开《曾国藩家书》,闺房罗帐内好好陪陪你的老婆,并不妨碍你做什么“圣人”,更不会拖累你的“成功”。



END


历史君:知名新锐历史作家,擅长明清、民国、古代史,粉丝数百万。新媒十大影响力新媒体人物,新媒榜百大风云自媒体,青年新媒体典型代表人物之一。

代表作:《拿得起放不下的大明史》,《有趣得让人睡不着的中国史》。



文章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历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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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曾国藩为了戒色,想了个啥方法,一般人做不到?圣贤还是伪君子?发布于2023-11-11 11: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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