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
阅读章节:
王蒙×《唯有生活不可摧毁》
莫言×《低后手,放平心》
贾平凹×《你生在哪里就决定了你》
阿来×《我愿意做一个有限度的乐观的人》
摘录:
“我们现在有一种强烈的“怀旧”情结,这里面其实有两个心理基础。一是我们提倡尊重传统、保护传统的大环境。这个环境是好的,但其中有问题需要辨析。在我看来,我们对传统的理解和保护,更重要的是领会其中的精神,地球空间有限,要不要保存那么多物质的东西,这个问题我还是存疑的。与其去保存那么多具体的物质,不如多读一点我们古代的经典著作,我们民族传统真正精神性的东西其实是记载在文字和书籍中的,而不仅是留存在某个老物件上。现代社会出现了拜物主义,很多“怀旧”行为,有时候其实只是对物质的迷恋,而不是对传统的尊重。现在很多人对于传统文化的理解就是老物件、旧仪式,所谓“鉴宝”,最终关注的还是它的商品价值。事实上,我觉得传统文化最重要的是其中的精神,我们传承传统文化,并不是传承一件物品、一些技术,而应该是传承它真正的内在精神。”
读感:
行超在采访稿前的小引中说与阿来进行了两次访谈,一次是17年十月文学院主办的“北京十月文学月”活动上,一次是在19年《云中记》刚出版时。记忆被激活,17年那场活动我也在场,阿来讲马尔克斯和《百年孤独》,当时印象很深刻的一句话是“我是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我自己之前也有类似的表述,所以产生了很强的共鸣,有种一见如故、神交已久的快慰。本书第一篇对王蒙的采访《唯有生活不可摧毁》中谈到他长达15年的新疆农场经历时,王蒙也有类似的表述,他看到了“种种敌对势力、种种下三滥的人物、种种愚蠢和无知”等沉重的地方,但“我时时刻刻地在用一种正面的东西鼓励着自己、燃烧着自己,我有光明的底色,即使在逆境和乱局中我仍然要求自己充满阳光,我仍然有一种对边疆、对土地、对日常生活的爱”。
阿来不仅清醒,而且开阔包容。作为少数民族作家,阿来被问到如何看待少数民族文化的特殊性,以及一些作家更愿意表达民族的特性的时候,阿来也展示了他的清醒、自持和开阔。他对“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这样一种惯常的观点提出了质疑:如果真是如此,那大概100多年前那一代学人积极倡导走向世界,我们费劲地剪辫子,穿西服,取消裹足是为了什么呢?
这种开阔同样体现在作家的文体自觉和选择上,他说:“作家不要有那么多门户之见,不要被文体所局限,我自己的观念要相对开放,那么作家的责任不是创造什么东西,而是当我们拿到材料时,要挑选出一种最适合的体裁和形式”。因此一个小说家也可以写诗歌,也可以写戏剧,如何选择形式,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内容。
在这一点上,莫言和贾平凹都有自觉的实践。莫言以《透明的胡萝卜》成名,东北高密乡就成了福克纳所说的“邮票大小的故乡”,早期的《丰乳肥臀》《蛙》到晚期的《晚熟的人》都围绕故乡进行本土化写作。贾平凹根植于秦岭商洛和西安,将很大的精力和篇幅放在乡土叙事上,也取得了成功,他们都是吸收、提取、发酵自己熟知的乡土经验,让这些土壤中自然长出的芽苗变成盛大的夏日浓荫,但他们也都看到更远处的生活和经验,吸收了西方文学的真实有效的滋润,莫言的一副对联对此可恰切概括:根植乡土,小心聆听四面风雨;放眼世界,大胆挪借八方音容。
此外,在自己的写作生涯晚期,莫言和贾平凹似乎不约而同地回归到传统之中,身份中多了传统士人的层面。二人都热衷书法和题字,贾平凹的书法摆满了唐代以前的佛像、陶器瓷器,书法作品,这些传统文人必备的器物为他营造了一种奇妙的氛围,在被现代性包围的现实生活中形成了一个金钟罩,保护了自己审美世界的传统性和民间性。莫言也爱好书法,但晚期的莫言不满足于只做一个善于讲故事的人,他写旧体诗、剧本、散文,进行各种文体实验,俨然一个雄心勃勃的写作青年。优秀的作家都打开自己,不拘泥于一时一地,善于打破习惯的围墙,在本土性中不断开掘新的现代性。
对于写作的指向或者“站位”问题,莫言说:作家首先应该是人民的一份子。作家要作为老百姓写作,而不仅是为老百姓写作,为老百姓写作,还是让自己站在了比较高的位置,居高临下。作为老百姓写作,是跟老百姓平起平坐,这样体验性更强一些,作家是有自己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但是千万不能认为自己比生活比老百姓更高明,尤其不能扮演老百姓的代言人的形象。贾平凹认为,作家的使命是:你一个人的饥饿,不代表大家的饥饿。写作品一定要写出大家的饥饿,大家才有同感。两位作家都显示出作为作家独立而诚实的一面:作家要用自己的语言说出大家最想说出的话。
回到阿来,19年阿来的《云中记》刚出来就读过,这是一部对那些大地震中死去灵魂的安魂曲和招魂引。死亡是文学无法回避的主题。阿来认为“死亡教育”应该有两方面内容:一是对于正在面对死亡的人,如何能够平静坦然的接受死亡,接受这是人的必然命运;还有另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当你面对他人的死亡时,应该思考什么,如何从别人的经历投射到自己思考自己的生存和生命价值,以及死对生的意义。对死亡有更通透的理解,才会焕发对生的热爱。正是因为死亡是无法逃脱的宿命,所以要增加其厚度,挣扎抵抗死亡的巨大悲剧性,阿来说:“我从事过不同的工作,跟不同的人建立不同的关系,这些都是我扩充自己有限生命的过程”,这就是“做一个有限度的乐观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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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爱与尊严的时刻—当代作家访谈录》读书笔记一发布于2023-12-16 19:4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