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醒民教授讲 中庸研讀
未改心肠热,全怜暗路人。
但能光照远,不惜自焚身。
中庸第四十四集
各位同修,我們繼續講前面這一章,這一章開始,孔子說「愚而好自用」,一個愚人既沒有品德,也沒有真學問,他那樣偏偏好自用,就不採納別人意見的這種人。他一辦起事情就是害人而又對自己不利。下面這一句「賤而好自專」,這個「賤」,它是比上面一句輕一點。他雖然自己有一些能力,能力不多,學問也有一些,也不那麼充足。「賤」是指的沒有位子,就是不在位的人來講。不在位,廣泛地講,也並不是說不在政治上這個地位。這個「位」,廣泛地說,凡是不是自己的立場,你好管別人的事情,這就是超出自己的本位了。這個「賤而好自專」,這些個無位的人,「好自專」的是什麼呢?「專」是自己決定的事情,自己一定要做下去。自己做下去,你真的做得好,那當然是沒問題。問題是你現在要怎麼呢?『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一種事情不是你自己該管的事情,你要來管,「好自專」。這個作法,雖然沒有「愚而好自用」,你這個「自專」,雖然做的事情不至於壞到什麼程度,但是你一「自專」,你也干擾了別人了,「自專」的結果也是不好,對人對自己,雖然沒有愚而好自用那麼厲害,也是不好的事情。
講了以後,這兩句,下面還有「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生存在這個時候,這個時代,這個時代是在子思的那個時代,在孔子那個時代。「反古之道」,「反」在這裡講,當回復的意思。回復什麼呢?一個時代,在當時候,有那個時代的人事各方面的事情,有那個時代做事情的一切制度,種種的,與古時候不能完全相同的,你要是把當時候的一切制度都廢棄不用,完全採用古時候的那些事情、那些制度的話,那就是「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這有一些是行不通的啊。那一定要這麼做,一定要怎麼說呢?譬如說,古時候這個交通也有車子,也有騎馬的。乘車子也好,騎馬也好,在古時候,古時候那個車子與現在的車子也不同。你要生在現在,你要到國外去的話,不但車輛也用不上,馬更是用不上了,你必得要坐飛機。如果說生在現在,你要出國的話,我飛機不要用,我一定要坐車子或者騎馬,那你辦得到嗎?現在一般用的都是電氣化,用的是電燈,煮飯是用電鍋。那你說,我一定用那個油燈,煮飯我一定要柴火來煮飯,這樣行嗎?這是拿幾件事情來做比喻,重要的是講國家的政策。
這個是從上面「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這一些怎麼呢?如此者,「如此」就指的上面那幾句話,「災及其身者也」,那個災禍或是災難,「及其身」,不必等到後來,你這個當生、很快就遭遇這個災難了。為什麼呢?這個都是指的辦事情的,尤其是從事政治,從事政治你「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你不在那個位子,你偏偏要辦那個位子上的事情,那就不務正業了。你生在現在這個時代,你認為現在一些政策不好,不好你可以想辦法把它改變。你要完全採納古時候那個政策,一定是行不通的,硬著這麼做,那是行不通的。
在古時候你看,那是在春秋戰國以後,到了漢朝,漢朝以後,大家知道王莽,王莽他就是反古之道。他是在漢朝西漢,西漢就是他篡位篡過來,他把西漢滅了以後,自己做了新的政權了,他要照《周禮》上面那些制度來實施,那行得通嗎?那叫食古不化!一個辦政治的人,食古不化也是不好的。所以一個從事政治的人,完全不講古人的,「古人」指的先王之道,聖人所講的政治道理的話,你不採用聖人所講的政治道理的話,那當然不好。可是聖人所講的辦政治的道理,那是原理,在做的時候,自己要合乎這個時代,要講究新的方法出來。你不講究合乎現代的方法的話,你把古代那些,古人所實行的那些制度,完全拿現在來應用的話,一用就不合適。
所以講政治的道理,既不能不講古人所講的聖人之道,也不能完全按照古人,古代辦政治的人,所實施的那個政策的方法,這兩者都有所偏的。必須又要照孔子所講的『為政之道』——古代辦政治的道理,在今日之下來辦政治。同時又要符合現代的那些時代的環境,一般民眾的習俗,順乎他們的要求,你這樣採取新的辦法,這才能夠行得通。與這個相反的,那就是行不通,不但行不通,這裡後面講「災及其身」,你本身可能很快就遭遇到這個災難。
這個講過之後,接著講,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這一段就是接著前面講的那幾句話,針對「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針對那個講的。這裡講「議禮、制度、考文」這幾項都是非常重要,治理國家,辦政治最要緊的事情就是要『禮樂』。中國自五帝,到了三王。三王就是指夏商周三代,三代以前是五帝,堯舜這個都是屬於五帝。五帝三王,辦政治最重要的一個方法,就是要用『禮樂』來辦政治。用『禮樂』的話,要制定這個禮。制定禮,誰來制定呢?屬於天子的事情。因為天子他是天下的君主,他辦政治的時候,一個政策推行出去,要能行得通的話,就要用「禮」來往外推。「禮」,大家都學了「禮」了,那麼政治的一切事務自然就好推行了。因此這個「禮」,一個朝代一個朝代都要制定的,為什麼每個朝代要制定呢?時代不同。
比如說,夏朝,夏朝後來到了夏桀王,他把天下治理得那麼亂。成湯王把夏桀王的政權推翻了,建立殷朝。他建了殷商這個朝代之後,他要制定這個「禮」。到了殷紂王又是把天下治得亂糟糟的,天下又是大亂。那麼周家呢?周武王伐紂成功之後,建立周家的天下。建立周家天下,周家也要『制禮』。不過這個『制禮』,在《論語》裡面就講了,『殷因于夏禮,周因于殷禮』,殷朝制禮的話,它並不是說把前面的「禮」,全部推翻不要了,它自己完全自己重新製作,不是這樣。它就按照殷家的,按照夏朝的那個「禮」,到了殷朝這個時候,看看有一些不適合了,夏朝那個禮到了殷朝這個時候有些不適合了,該廢的就廢,廢的話就把它修掉。殷朝這個「禮」還有不夠的地方,就再補充,這個有增加的、有補充的,就是『有損有益』。『損』就是廢除了哪幾種;『益』就是增加哪幾種。歷代的『制禮』,它不是完全新製作,以前的一切都不要,不是如此。它是有增加、有廢棄的,只是一個修改而已。
這種修改,在這裡叫制,『制禮』。「非天子不議禮」,「議禮」這個「議」字就是在檢討的意思,檢討這個「禮」,在前代的這個禮到現在是不是有些合用,還是不合乎這個時候用處了。或者在自己這個時代,這個朝代裡面,這個禮用得太久了,隨著時代要有所改變了,不合時代要求了,須要修改了,這叫「議禮」。「議」就是檢討、議論。這個檢討「禮」、議論這個「禮」,有一層要注意,禮的原理原則,那個不管在什麼時代,沒有增減的。比如說,講『五倫』,『五倫』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這個「禮」,永久不能廢棄,也沒有辦法再增加的。這個原理,禮樂這個「禮」,就根據這個原理原則,父慈子孝這個原則,這個不能修的。修的是什麼呢?修的是禮的實行的方法,它的『形式』。
比如說古時候行禮要行跪拜禮,大禮要行跪拜禮,我們現在一般的禮節就不必行跪拜了,跪拜禮是不必了。除了祭祀,還有學佛的人,他對於佛,對於高僧大德,他行跪拜禮以外,一般的禮,這就不用了。這個都是「禮」的『形式』,在這一方面,隨著時代可以修改,這叫「議禮」。雖是修改,在古時候講,這個修改的權屬於誰啊?屬於「天子」,所以「非天子不議禮」。
「不制度」,制度是各種的制度,什麼制度呢?度量衡,一切「禮」,人與人之間行禮的那些,那些規矩,甚至於人穿的衣服,住的房屋,在古時候都有一定的制度。這種制度也是要由天子,由他來制定這個法度。這個「度」是叫法度,有一定的法度。
「不考文」,「不考文」是什麼呢?「文」是指那個文字,「考」是來研究。研究這個文字,在這個朝代,國家用的文字有一個標準的文字。比如說在古時候文字,中國文字有很多有改變的,早期的時候有甲骨文,在周朝那個時候有大篆、大籀文、有鐘鼎文,還有蝌蚪文。文字種類很多,種類很多,國家公文書,國家發佈政治命令的時候,用的是文書,你要有一種文字做一個標準。文字的讀音,儘管各地方言語發音不同,政治上要有一個共同的發音的標準。自從孔子那個時代,以及孔子以前都是這樣。一直到,清朝、民國時代,你凡是在政府裡做官的時候,都要講官話,官話就是通行的那個言語。
比如說我們現在,儘管在臺灣方言也很多,可是在政府裡,在正式政治場合裡面,開會也好,政府裡辦事也好,你還是要用國語發音,這都是屬於文。你用文字,既是中國人當然用中文,除非牽涉到外交上那些文字以外,用外文。政府發佈的行政各種的公文,當然要用中文,中文的寫法有中文的寫法,中文排列的次序,它有一定的規則的。這些都是由國家,在古時候就是屬於天子,所以說,「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這個「禮」,一切的法度,包括民間用的那個秤、尺,這些度量衡,都是屬於法度的。文字,公文書,在古時候,孔子那個時候還是周家天下,都是由周天子來「議禮、來制度、來考文」。不是天子你沒有這個權來做這些事情。
做這些事情,為什麼一定要天子呢?天子他有公權力量。有公權力量一個製作出來,推行到天下的時候,那個時候周家,中國大陸就是天下了。推行到天下,不但政府的政治,行政效率好,就是民間私人來往,做事情,也是有效果的。比如說,講用尺量尺寸,用秤來秤物品的輕重,還有用斗,升斗來量五穀的體積的,這個都是叫度量衡。由天子一規定了,統一這個制度了,民間照這個制度來做的話,在周天子治理之下的各國。雖然每一個國家有每一個國家的主權,可是這個制度天下一統,老百姓私人做生意,辦理任何事情,這就不要另外再研究,天下用的秤是一致的,用的尺也是一致的,這個效率非常好。
講到文書,那個文書雖然是在政治上,做官的人要講官話。講言語,中國地方那麼大,各地方方言當然有。方言雖有,可是文字在那裡,還是統一的。文字一統一的話,大家都認得這個文字,這樣交換意見的時候,辦理事情的時候,就不會費事情,效率非常好。所以要研究這個禮、制度、文書,一統一起來,好處多啊。
下面的文字,今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今天下」,今就是在子思作《中庸》的時候,引用孔子的話,也就是孔子那個時候。在孔子那個時候,天下怎麼呢?「車」就是車輛,周家用的車輛「同軌」,「同軌」同一個制度。車輛,哪樣的車輛,怎麼樣的作法,是同軌同一個制度,「軌」是軌道,同一種的車輛,無論到天下到哪一個國家,都是通用的。
「書同文」,「書」是公文書,同一種文字。雖然在周朝那個時候,還有各種像蝌蚪文、鐘鼎文等等,但是政府的公文書,民間辦事情用的文字要統一的。除了書法,或者寫在鐘鼎上,那當然另外不拘了。就等於我們現在用文字用的正體字、楷書,你寫書法的人,你不但是楷書,草書、行書、隸書,甚至於甲骨文,你都可以寫。但是那個是藝術方面的,實用的方面,你還是用正體字。「書同文」,在那個時候就是統一的一個標準的文字。
「行同倫」,國家教育民眾,無論是天子、是諸侯,推行政治要用「禮」來推行的。「禮」推行的政治,「禮」重要的就是講五倫道統。「行同倫」,這一切的行為,國家自己的政治上一切的作為,你教導老百姓種種的學習做人之道等等。都要合乎這個『倫』,『倫』是『五倫』,父慈子孝這是倫常,你一切的行為都要同倫常,那麼「今天下」,孔子那個時代,在周家那個時候,這些都是同了。既是同了,這些車輛的制度、文書,人學禮的這種行為,都要同『五倫之道』,這些事情總體來講就是叫「禮」。『禮樂』啊,『禮樂』就把這些都包含在當中。
所以下面講,雖有其位,苟無其德,不敢作禮樂焉。雖有其德,苟無其位,亦不敢作禮樂焉。
這個就是作『禮樂』不那麼容易的。雖然有位,這就是接著前面講,今天下,車同軌,書同文,「非天子不議禮」從這個來的。「雖有其位」就是說你雖有天子之位,假使沒有德的話,「苟無其德」,你是個天子了,實際上你沒有聖人之德,「不敢作禮樂焉」,你不能作禮樂。你不敢,喔,我有了天子這個位,我就隨便的可以制『禮樂』了,制『禮樂』要有聖人之德,聖人的德,他把人情世故都是通達了。通達人情世故,制定這個『禮樂』出來,對於人就能夠幫助人走上學習聖人之道。它就有這個好處,就能幫助人開發自己的『本性』,所以要有『德』。沒有聖人之德,雖有天子之位他不敢作禮樂,這個「作」是製作。
反過來講,「雖有其德,苟無其位」,你有聖人之德是不錯的,就像孔子,孔子是聖人,但是孔子不在其位,他既不是天子,也不像周公幫助天子來制禮作樂,沒有周公那個大臣的地位。「亦不敢作禮樂」,孔子不敢作禮樂。這就說明了,『禮樂』必然要有德有位,『有聖人之德,有天子之位』。這樣有德的人制定這個『禮樂』出來,它就能啟發人的天性之德,「天命之謂性」的這個『性德』,也就是啟發人的『良知良能』,那麼有天子之位配合聖人之德,制定禮樂出來,以天子的公權之力推廣到天下。他可以推廣,所以這兩者都要具備。
這個了解之後,在古時候,孔子是那樣講的。從孔子,那是春秋時代,春秋時代到了戰國。戰國以後,由秦始皇滅了六國之後,建立秦朝天下。秦朝天下他不行仁政,沒有好久這個政權就毀了。到了漢朝了,到漢朝以後,一直到明、清到民國。每一個朝代開始的時候,都要由天子制定『禮樂』,我們看看司馬遷寫的《史記》裡面,有<樂書>,有講禮的,有講音樂的,《漢書》裡面每一個朝代的歷史,都有記載這個『禮樂』,那些『禮樂』都是天子叫那個有學聖人之道的,懂得聖人教化的那個大臣子制定出來的。
那個制定就是前面講過,也是修正的。絕不會像我們現在,現在不講「禮」,是講法、法律,法律就是代替古時候的「禮」,法雖然沒有「禮」那麼好,為什麼呢?「禮」是教人家發自內心來學習、來實行。這個法律呢?從人的行為上面來管制,用強制的力量你要遵守,你不遵守,國家就用公權力來懲罰你。「禮」不是這樣,「禮」是啟能人的良知良能,叫人家自動地、願意地,照「禮」上來實行,這兩者不同。雖是不同,在現在能夠照這個法來講究法治也好。
我們現在看看法治,也很多弊病啊!怎麼很多弊病呢?憲法應該是最重要的一個法律。我們現在的憲法,你看修改過來、修改過去,不管怎麼修,修的怎麼樣啊?每修一次,還沒有原來的好呢!不是不能修的,修,你一定要符合有聖人之德。沒有聖人,你必得要懂得聖人的教化。最低限度,我們是中國人,我們要把中國孔夫子所整理的《五經》,你要有所明了,你要認同它,你要及心思來學習它。換句話說你是『知見』跟《經書》是一致的。你的『知見』跟經書不是相反的,那你就可以修改憲法。不但可以修改憲法,甚至於你認為這個憲法完全不好,你可以重新制定憲法。不是不可以,但是大前提,你是不是聖人哪?你是不是學聖人?沒有這個大前提,你動不得。
說到這裡時間到了,我們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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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中庸第四十四集发布于2024-05-13 16:33: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