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铁涛| 健脾与免疫机制有关

作者/邓铁涛

张仲景的“四季脾旺不受邪”与李东垣的“内因脾胃为主论”，均提出了脾胃与预防疾病的关系。笔者认为，健脾与免疫机制可能有十分密切的关系，这是脾胃学说中的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1961年，广州中医学院与中国人民解放军157医院进行脾胃学说的研究时，有些资料已可证明。脾旺不易受病。这一论点有现实意义。现就我们临床治疗婴幼儿消化不良和慢性无黄疸型肝炎的治疗和实验观察，初步探讨补脾与免疫功能间的关系。

婴幼儿消化不良，中医称为疳积病，认为饮食不节，脾胃受伤是其发病的主因。1961年，我们共治疗此病患儿37例，其中Ⅲ度11例，Ⅱ度21例，Ⅰ度5例，从健脾施治，采用针四缝或捏脊方法治疗，结果明显好转25例，好转10例，无变化2例。治疗后多数病儿的精神、食欲、大便均见好转，体重增加。

部分病儿在治疗前后作了X线和实14.6%，发现治疗后多数病儿的胃排空时间缩短，胃液酸度与酶活性均提高，血白细胞增加14.6%～40%，分类以嗜中性粒细胞的增加为明显，其对金黄色葡萄球菌的吞噬率增加0.5～1.5倍，吞噬指数提高0.2～16.7倍。

此外，还对实验动物（8只小狗，21只大白鼠）作了针刺四缝后的胆汁和胰液分泌的观察，发现胆汁和胰液的分泌，针刺后均较针刺前有所加强。上述资料表明，经针四缝或捏脊治疗后，在消化功能改善的同时，防御功能亦随之加强，说明健脾与免疫功能的加强是紧密相连的。

本病主要表现为胁痛不适等肝的症状，亦有食欲减退、恶心、上腹部不适、倦怠乏力等脾的症状。本病不单在肝，更重要的是在脾。“见肝之病……当先实脾”，故在治疗上应着重于治脾，兼治肝肾，这是治疗原则。广州中医学院与中国人民解放军157医院协作治疗慢性无黄疸型肝炎162例，取得一定的疗效，就是以这一理论为依据的。近年来，笔者治疗一些谷丙转氨酶高的慢性肝炎患者，亦多采用健脾为主或兼养肝肾法而收效。试举4个病例于下。

• 例1：华×，女，40岁，干部。

患无黄疸型传染性肝炎已1年多，不能工作已数月。证见怠倦，胃纳差，胁痛，面色黄滞，唇淡，舌淡嫩，苔白厚，脉弦。肝大2.5厘米，谷丙转氨酶500单位。此为脾虚不运，湿乃内困。治拟健脾去湿为主。

处方：太子参15克，云苓15克，白术12克，川萆解9克，扁豆12克，黄皮树叶^①9克，甘草4.5克。服药半月后，胁痛减，精神稍好，胃纳增，仍怠倦，去黄皮树叶。又服半月，谷丙转氨酶降至200单位。该方加减治疗3个多月病情恢复正常，再服药半年以巩固疗效，至今5年未见复发。

①  即黄皮果之树叶，果如指头大，色黄故名。详见《岭南草药志》。

例2：何××，男，42岁，农民。

患传染性肝炎半年多，初起微有黄疸，曾住院治疗，谷丙转氨酶一直不降。来诊时谷丙转氨酶700单位。证见面色稍黑少华，怠倦，不欲食，口干苦，多梦，舌红，苔浊，脉弦滑数。此脾虚肝阴不足所致。治拟健脾养肝为主。

处方：云苓15克，怀山药15克，旱莲草15克，女贞子9克，川萆薢9克，甘草4.5克。此方加减服30剂，谷丙转氨酶降至150单位。上方加太子参12克，服21剂，谷丙转氨酶降至正常。继续服药2个月以巩固疗效，至今2年未复发。

例3：李××，女，30岁，教师。

患慢性肝炎2年。症见消瘦，失眠，怠倦，纳减，面色黄滞少华，唇淡黯，舌淡嫩，脉虚寸弱。肝大3.5厘米，边缘清楚，质钝稍硬，谷丙转氨酶120单位。此证脾虚较重，兼肝肾不足。治拟健脾益气为主，兼养肝肾。

处方：黄芪12克，党参15克，白术9克，云苓12克，扁豆花12克，桑寄生24克，菟丝子12克，女贞子12克，甘草4.5克，另每周炖服高丽参4.5克（或参须9克）两次。胃纳差加谷芽，失眠甚加熟枣仁，或加丹参于经前，或加熟地于经后。治疗1年而愈，至今10年未复发。

例4：王××，女，21岁，护士。

于无意间抽血，检得谷丙转氨酶200单位，脑絮（+++）。经治疗恢复正常，3个月后谷丙转氨酶又回升，波动于150～400单位之间，兼闭经。皮肤巩膜无黄染，表浅淋巴结未触及，心肺正常，曾作肝扫描、胎甲球、红斑性狼疮细胞等检查，均未发现异常。就诊时谷丙转氨酶440单位，麝浊12单位。证见面色黄滞晦黯，全身无力，纳差，便秘，肝脾区时觉疼痛，齿龈时出血，闭经，唇黯，舌嫩色黯红，苔少，脉弦细。

证属脾肾两虚，治拟先健脾，后补脾，肾。处方用归脾汤。服药14天后谷丙转氨酶及麝浊均正常，症状有所减轻，脉舌同前。

处方：党参15克，云苓12克，白术9克，楮实子9克，熟地12克，首乌15克，怀山药12克，菟丝子9克。服药2个月后月经来潮，症状明显改善。继续服药4个多月以巩固疗效，至今1年多未复发。

上述病例总的治疗方法，不离健脾，都是在四君子汤的基础上，根据肝肾的情况而加味治疗的。

据近年有关四君子汤中单味药物的实验研究报道，皮下注射党参能使小白鼠的白细胞、网织细胞显著增加，在适当的条件下可显著提高其抗高温能力，对环磷酰胺所致的小白鼠白细胞下降有治疗作用。白术有增强网状内皮系统功能的作用，在体外有显著增加白细胞吞噬金黄色葡萄球菌的作用。从云苓提取的茯苓多糖体，经动物实验证明，具有增强免疫功能的作用，并对多种抗癌药物具有增效作用。甘草有增加垂体—肾上腺皮质系统功能及抗过敏的作用，在体外试验能明显增强白细胞对金黄色葡萄球菌的吞噬功能。其余健脾的药物如黄芪、怀山药等都有增强免疫功能的作用。应用复方四君子汤，估计更能增强这一功能，或产生另一功能，达到保卫机体的效果。这方面的深入研究，可能在基础理论方面闯出道路。

江苏新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病理组对“脾虚泄泻”病人的直肠粘膜进行观察，发现有肥大细胞、淋巴细胞和浆细胞数目增加的病例较多，认为可能与免疫功能有关，因而又作了自然花瓣形成试验，结果大部分“脾虚泄泻”病人自然花瓣形成率偏低，经治疗后则有增加的倾向。他们认为“脾虚泄泻”与免疫功能低下有一定的关系。

本文试就祖国医学脾胃学说的主要论点与消化系统疾病的防治应用问题，初步探讨了脾胃学说中有关脾旺不易受病的观点。通过对婴幼儿消化不良、慢性肝炎的治疗观察以及江苏新医学院对“脾虚泄泻”病人的研究初步说明，脾旺与免疫功能的正常有一定的联系。由此可见，中医理沦在中西医结合中的重要性，是不能忽视的。

（本文刊于《新医药学杂志》1979年第3期，节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