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捷径说●修幻章第七》

神气真也，形气幻也。假幻以修真，假去真存，自然坚固。故次之修幻章。

世之学佛者，率以形同幻化而不顾，且鄙学仙者有为，自甘流於空寂，枯守顽空，世缘既尽，坐脱立亡，遂指为奇特耳。殊不知此理乃先圣之所嗤，从古祖师盖无一取。如九峰虔侍者语第一座曰：“汝若会先师意，吾一一依先师礼待之。”问曰：凡数皆不契。座答曰：“汝若会，粧香来。炉烟起处若不脱去，是不会先师意。”侍者抚其背曰：“坐亡立亡，即不无，若论先师意，未梦见。”昔有一僧，依一长者，安禅入定，衣服、饮食、卧具、医药，悉以资给。如是数年，密遣一婢往试之，挑戏之馀，凝然不动。谓婢曰：“枯木倚寒岩，三冬无煖气。”婢持此语归告长者。乃呵其僧曰：“养汝数年，犹作这般见解。”斥而去之。正坐沉空寂寂之病也。即达摩只履西归，普化摇铃升天，此岂沉空滞寂者，所能为之也？又如大通智胜佛，十劫坐道场，佛法不现前，不得成佛道。於是跏趺坐，身心寂不动，遍历十小劫已，得成佛道。所以释迦称赞。诸佛世尊一大事因缘，甚深难解，不可妄传与人，惟佛与佛，乃能证知。舍利佛等，诸大弟子，闻佛所说，深自克责，自谓空法得证，已得寂灭之乐，不复妄志求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凡今时那知寂灭，非真寂灭也。设使不闻佛法最上一乘，乃秘密之藏宝，其能终止於空法而已。故圭堂和尚曰：“世尊末年说《法华》，所以再发重关之秘。五千退席者，乃重关前事，入法华者，喻重关之后事也。”故如如居士云：“饶伊大通大彻，担板只见一边。直而须大法明了，方晓教外别传。”圭堂、如如此理，岂无深意焉？盖佛法既运於世，皆以存神运气，揠苗助长之说，指为教外别传，簧鼓后学，疑团不破，遂以修仙之法谓之有为而不为，甘心於沉空滞寂之域。不知侬家自有修仙之显诀，特为寻常而不究竟者乎。自古从上祖师，立坐禅一法，以授徒众，至今丛林行焉，实谓暗合妙道。不然，何以禅衣禅床，厚铺坐褥，宽解衣带，端身直脊，唇齿相着，而法使之，谓舌抵上腭，微开其目，常视鼻端一所，而垂帘沉照，止於至善之地，亦待其动机候物之耳。盖厚铺坐褥者，使形体久坐而不倦；宽解衣带者，使气血不阻滞也；端身直脊者，使理通气达，上下不窒塞也；唇齿相着，舌抵上腭者，防重楼浩浩而去也；微开其目者，使黑暗之下亦无昏患也；候动机之物者，乃採取无失之时至也。盖祖师与众人指出修仙之法门，奈佛家之喻，隐而不露，使学者默而会之，忽然契合一拨，知有动取之道耳。故道家之说，虽显易晓，未免以文字传，而反涉支离，或被伪学方士诓诱者也。故吾至道难免疑惑，所以修性了命者不多见矣。盖修之至要，佛谓之慧命，仙谓之性命，儒谓之至命，其实一也。特所从言之异耳。安得圆机之士，与语仙佛之道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