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钧性命践履之学探析



作者
    钟华,宝鸡文理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湖南大学岳麓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明代思想史。

    原刊于《朱子学研究》编委会编:《朱子学研究》第38辑,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2022年。



颜钧(1504—1596),字子和,号山农,后更名铎,江西吉安府永新县人。他的思想直承王艮、徐樾,下启罗汝芳、何心隐等,是泰州学派中承上启下的关键人物。他的“制欲非体仁”“放心体仁”等思想在宋明理学史中具有重要意义。从历史上看,对颜钧评价呈现的分歧极大,大致有以下三种看法:第一,对颜钧道德与思想全面否定。如王世贞、冯梦龙将颜钧说成贪财好色的大盗 [1];刘宗周认为,包括颜钧在内的泰州门人皆“浸为小人之无忌惮”[2];东林党人顾宪成、严瑴、钱谦益等亦批评颜钧之学流于狂禅,不是阳明原旨[3]。第二,对颜钧评价持中立态度。如黄宗羲将颜钧与何心隐归为擅用禅宗手法的豪杰派,对颜、何的赤身担当精神和强大的号召能力是赞许的,称他们“多能赤手搏龙蛇”,然而黄氏亦指出他们的弊病在“无有放下时节”。黄宗羲认为王世贞等人的说法来自当时爰书,实不可信[4]。第三,对颜钧道德与思想全面肯定。正面评价大多来自泰州学派内部以及同为心学背景的学者。例如,罗汝芳长年跟随颜钧,称颜钧确实“能晰孔孟之旨,发先儒之所未发”[5];俞大猷认为颜钧为尧舜周孔之道“立一赤帜”[6] ;李颙在对心斋一门的赞叹中,尤为称赞颜钧“布衣颜山农尤最著”[7];梁启超认为,在发动政治变革方面,颜钧的举动“可以为今日我辈之模范”[8],等等。20世纪90年代,颜氏后人献出家藏的《颜山农先生遗集》,由著名学者黄宣民先生整理点校为《颜钧集》印行,使得重新认识评价颜钧思想成为可能。

心学可溯源自孟子,孟子提出了“本心”,“本心”即是仁、义、礼、智之性,它是先天的良知良能,“不假外求”,发而为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四端之情。心学的学脉由宋代程颢、陆九渊继承,至明代王阳明得以充分发展。王阳明受理学本体论的影响,将孟子的“本心”提升为“心本体”(心体),这样“本心”便不仅仅是人之本,同样是天地万物之本;并将“良知”概念单独提出,描述“心本体”在人心中的具体呈现方式,建立了一套消除个人与宇宙、心与外界、心与身、人欲与天理、知与行等两元对立范畴的一元论哲学体系。王阳明的“致良知”以万物一体为目标,以实现大同世界为终极理想。阳明心学的意旨本是通向人民大众的。王阳明的弟子王艮从愚夫愚妇皆能听懂的话语体系中建立“淮南格物”“明哲保身”的心学理论。王阳明所提“良知”毕竟须于自己身中发见,故而王艮以“安身”为天下之本,安顿好自己的身心是“成己”之道,成己是仁,能成己方可成物。他以“安身行道”,必使家国天下归于己身而安之保之,其终极理想是实现 “人人君子,比屋可封”[9]的王道社会。心学的本质即在于自身发见本心固有道德,并推广扩充至天地万物,从而实现一体之仁的王道社会理想。然而,他们对本心的体认往往有各自的“欛柄”[10],在心性工夫及社会实践中亦有不同主张。

颜钧学术具有心学特征。他首次体认本心是以闭关静坐自悟的方式,以一种神秘主义的证悟获得道德践履的力量,并成功引领了一个乡村实现“王道”风化,他将这种体悟实践冠以“性命之学”[11]。“性命”成为颜钧体认本心的“欛柄”。有了首次体悟之后,颜钧四处寻师求证,拜入王艮之徒徐樾门下求学多年,并由徐樾推荐拜在王艮门下得到王艮亲传,继承“大成学”[12]“乐学”等思想。颜钧结合自悟的“性命之学”,不断实践融会创新,发明了“七日闭关”等方法,指导人剥落私欲复归本心,之后再教人修习“大中大易之学”理论以扩充本心。那么,颜钧的“性命”理论有何特点?以“性命”思想为基础,如何实现心学理论与实践的贯通?本文以“性命”问题入手,旨在揭示颜钧“性命”思想的特点与发展轨迹。



一、阳明及其后学者对“性与命”问题的讨论



“性”与“命”最早是中国传统学术分述的重要概念,《论语·阳货》中子贡感慨“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子贡感慨孔子所讲的“文章”之学是具体的,可以通过听闻获得;而更加深入的“性与天道”之学,不可通过听闻而获得。子贡的话道出了孔子之学的秘蕴即在“性”与“天道”,《中庸》谓“天命之谓性”,确立了“性”与“天命”相联结的关系。孟子则将“性”与“天命”统摄于“心”,《尽心上》谓:“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由此,“性命”问题成为儒家心性之学的重要话题。“性命之学”的说法由唐代韩愈、李翱正式提出,而由宋儒发扬光大。宋儒以穷究心性根本为学,目的是与佛、道心性论相抗衡。到了明代,心性之学发展愈加精微,加上三教合流趋势,促使“性命”问题成为三教皆争相探讨的话题。

王阳明阐述“性、命”用以指代道德本原,他说:“道即性即命,本是完完全全,增减不得,不假修饰的……子思性、道、教,皆从本原上说。天命于人,则命便谓之性。”[13]阳明所言的“性”“命”即“道”,“道”就是“心”[14],就是“良知本体”[15]。“性命”须待“一切声利嗜好”乃至“生死念头”彻底脱落而后见。他说:“学问功夫,于一切声利嗜好俱能脱落殆尽,尚有一种生死念头毫发挂带,便于全体有未融释处。人于生死念头,本从生身命根上带来,故不易去。若于此处见得破、透得过,此心全体方是流行无碍,方是尽性至命之学。”[16]可见,在王阳明看来,“性命”是先天固有的道德本原。并且,王阳明将“性命”扩展成三教共通的本原。《年谱 》记载:

张元冲在舟中问:“二氏与圣人之学所差毫厘,谓其皆有得于性命也。但二氏于性命中着些私利,便谬千里矣。今观二氏作用,亦有功于吾身者,不知亦须兼取否?”先生曰:“说兼取,便不是。圣人尽性至命,何物不具,何待兼取?二氏之用,皆我之用:即吾尽性至命中完养此身谓之仙;即吾尽性至命中不染世累谓之佛。……譬之厅堂三间共为一厅……圣人与天地民物同体,儒、佛、老、庄皆吾之用,是之谓大道。”[17]

阳明认为,在内在心性的体证层面,儒、释、道三家是可以互通的,好比一个厅堂三家共用,只是儒家用功在世间法上,与天地万物同体方是道家时节,而佛、道用功在出世间法上,尽管自身得道。从王阳明的态度中,可见“性命”二字的含义扩展了,已成为三家内证心性的共通之道。

王阳明之后,有关“性命”问题的讨论,异说纷呈,自举数例。

第一,延续阳明“性命”即道德本原论。如,王畿说:“今人讲学,以神明为极精,开口便说性说命;以日用饮食声色货财为极粗,人面前不肯出口,不知讲解得性命到入微处,意见盘桓只是比拟卜度,与本来生机了不相干,终成俗学。若能于日用货色上料理,时时以天则应之,超脱净尽,乃见定力。”[18]王畿所论“性命”须将“日用货色”上“超脱净尽”,方见先天的道德本原。又如,万廷言说:“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不是推深说,正要见性命之实,在人寻常喜怒哀乐中,其未发就是那能喜怒哀乐的,常自然在也,明其至近至易也。”[19]万氏所论“性命之实”仍是道德本原,即是阳明所谓“初不能有加损于毫末”的良知本体[20]

第二,以横摄关系论“性命”。此派学者将“性命”分而二,将“性”与“命”改为横摄关系,所言“命”非“天命”,而是后天气质之命。如,刘邦采直接以“悟性修命”而立学,将“性”与“命”割裂开,他说:“夫人之生,有性有命,性妙于无为,命杂于有质,故必兼修而后可以为学。盖吾心主宰谓之性,性无为者也,故须首出庶物,以立其体。吾心流行谓之命,命有质者也,故须随时运化,以致其用。”[21]刘氏之说受了道家“性命双修”[22]说的影响,将“性”归为先天,“命”杂于后天。孙奇逢[23]、刘宗周[24]等亦有相似论述。

第三,自然神妙论。唐鹤征说:“盈天地之间,只有一气,惟横渠先生知之。故其言曰:‘太和所谓道。’又曰:‘知虚空即气,则有无、隐显、神化、性命通一无二。’顾聚散出入,形不形,能推本所从来,则深于《易》者也。”[25]唐氏显然以张载气本论讨论 “性命”。



二·、颜钧“性命”说的证悟与诠释



颜钧思想从“性命”问题切入,与明代盛行“性命”思想的大背景不无关系,更与王阳明将“性命”与“良知”地位相等同密不可分。即便如此,颜钧对“性命”问题自有其独特的证悟经验与实践性理论创造。


(一)颜钧对“性”与“天命”思想的证悟

据颜钧自述,他幼年不聪,少年遭遇父亲离世,家境清贫,辍学多年,于精神极度痛苦困惑之际,得闻阳明立志说:“精神心思,凝聚融结,如猫捕鼠,如鸡孵卵。”[26]引发了他闭关静坐七日,豁然洞悟天机,灵聪开启,精神焕发,身心蜕变,恍若回到唐虞之世。这一独特的证悟经历成为颜钧“性命”理论形成的关键。

颜钧将这次证悟经历称为“性命之学”,正是因为他认为听闻的阳明立志说似乎突然触发到了他的“性”,引起他开始闭关反思,并且在深度的静坐反思中由自己的“性”中突然顿悟到了“天命”。颜钧自谓“天机先见”,他将顿悟过程描述得非常细微,“若自囚,神智顿觉,中心孔昭,豁达洞开”,之后引发“灵聪焕发,智巧有决沛江河之势”,并逐渐拥有转变身心、移风易俗的能力[27]。心学学者中多有静坐中出现“神秘体验”的经历,但大多是感觉“天地万物为一体”,时间空间动静“浑然一片”,心体“光明莹彻”之类的体验[28]。然而,由静坐证悟直接促发带动乡村移风易俗的案例当属首例。可以看出,相较于理论思辨型与静中体悟型的“性命”观,颜钧“性命”观带有一种非常明显的实效性,这正是他心学的特色。


(二)颜钧对孔孟“性命”说的创造性诠释

颜钧自述生平学历,他明确提出自己成学的方法是“仰钻心性”,经过多年心性践履而后“能步趋堂阶,坐立得所”,在不断实践过程中他逐渐相信自己之所悟便是“孔孟格致养气之功,安身运掌之机”,并自身体会到一种“入手阖辟,似不容疑”的自信之力,也获得了“投之远近同类,又皆得其喜闻翕从”的实际化人效果[29]。颜钧明确地将其心学方法定义为“究性命”[30]

他论及“性”与“天命”的关系说:

性根天命,命藏神渊,隐妙无朕,潜天地人物而不遗者也。[31]
天性生生,神妙圆活中有消息,匪传弗达,达者得之。功惟仁守,毫厘弗真,把柄失手,兼之殉见履危,动几失时。[32]

他认为,“性”与“天命”相联结,“天命”恍若是一个深邃的神明世界,隐蔽而微妙,蕴含着与一切天、地、人、物的联系。颜钧的描述与孔子隐而未发的“性与天道(天命)”思想路径不相违背[33]。并且,他指出从“性”上达“天命”的路径只有“功惟仁守”,与“仁”的状态相差毫厘都会远离天性。因而,心性工夫的修养要在日常生活中时时刻刻保持在“仁”的状态里。“践仁知天”[34]是孔、孟心性论的一贯思想,可以说颜钧体仁的方法完全是对孔、孟心性工夫的继承。

论完由“性”上达“天命”之后,他又讲由“天命”到“性”再到天、地、人、物的降落。他说:

天命为性,性是形躬,御应无方,成天地人物而太和者也。[35]
夫日也,体曰阳精,运行为昼,亘古今而悬旋,为白日之明,曝丽天地,万象万形之生生化化也。夫用也,言在人身天性之运动也。是动,从心率性;是性,聪明灵觉,自不虑不学,无时无日,自明于视,自聪于听,自信于言,自动乎礼也,动乎喜怒哀乐之中节也,节乎孝弟慈让为子臣弟友之人也,故曰日用。是日用也,随时运发,天性活泼,应感为仁道也。[36]

颜钧对心性践履到深处自然引发了仁道的开启,其精神感受犹如获得宇宙力量而作用于生活。他描述自己对世界的体证,能够亲切感知到时空与天地万物的生化与天性息息相关,能够不思不虑从心运用聪明灵觉体察一切事物的本质,能喜怒哀乐发而中节自然做到孝悌慈让。在他看来,一切日常事物都是活泼泼的,充满生机。颜钧所讲理论都伴随实证性,这种体悟是真实发出来的,并非空洞的逻辑思辨。

自此,颜钧在体证中构造了理论上双路径的天人合一:自下学而上达“知天命”之境界是顺着孔孟之旨而言的;又从开启“天命”中的“仁道”而下达天地万物一路则是孔门未曾明确阐发的,这是他对“性命”理论的重大创新。

在自上而下的路径中,颜钧非常重视对“命”改造。他论及“命”说:

百姓同分定之命,住世偃世者也,非舜、文、孔、颜之所以至命尽性、寿同宇宙仁道也。[37]

颜钧亦以孟子“分定”之义言命。他认为普通人和圣人都有各自的命理,这一点是相同的。然而普通人未曾修证过“天命”境界,没有主宰命运的能力。他详细论述了对“命”的改造:

今夫《中庸》以慎独,致中和,位育之至。独之中运以天命性道,教为戒慎恐惧,而莫乎显见隐微,无声臭也。皆心之神工莫测,测乎大也无外际,究其中也无内隙。学聚以时庸也,则为御天造命,愤乐在中,无入而不自得焉。[38]

颜钧以《中庸》“天命、性、道”思想发明他穷究心性所发现的“神工莫测”的天道世界。他认为掌握了天道运行之力就可以“御天造命”,即以天道之力改造命运,这是每个人都可以自得的能力,并且是人获得终极存在意义和幸福的源泉。儒家言“命”多是“畏天命”“俟命”的态度,意味着“命”不可以被改造,颜钧提出的“御天造命”思想是他对儒家“性命”理论的积极创新。

此外,颜钧还重视与道家“性命双修”理论的比较,他认为儒家“性命”理论同样具有长生保命效果。他说:

夫生也,天地大生之性。生天地人物,不易不磨之命也。故曰:性也,有命焉。命即性之生生成象,有定分也。性为命之自天秉赋,无方体也。是为无方体也,是为有定分也,而焉以长之保之哉?此宣尼一生耽志愤乐,敏求乐止之全功合修,曰“从心所欲不逾矩”,即长生保命之造端贞干也。玄门变幻,其为长,其为保也,亦自“从心所欲不逾矩”中窃取衒能,以自支幻其心,诱掖人闻人信者也。讵知心所欲也,性也;继曰矩也,命也,能从能不逾也,即长也保也,何必改换名色,然后为能双修哉?是以蓬鳏笃信耽志,遇师授传,敢自得此几,以自乐自强,不贰不息,叨获今日年精力齿,实确乎不拔为定见定守者也,遂发长生保命云。[39]

颜钧认为天地自有生生不息的力量,“命”为这种力量所成之相,有本然的发展方向。“性”是“命”之体,“性”体无所倚著。颜钧认为孔子正是发现了“性命”的运化生机,并能长期保持在性命之理运行中,纯熟之后自然形成了一套“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工夫。他认为这就是儒家“长保性命”之道,和道教“性命双修”之法并不同。他以自己实践“性命”理论的经验而言,自己年事已高还能精力充沛、牙齿完好,足以证明儒家的“性命”之道的实效并不比道教差。可以说,这是颜钧儒家“性命”理论又一具有时代性的创新。

综上所述,颜钧“性命”理论特点正在于他对孔孟“性命”说的实证与创新。阳明后学对“性命”问题有诸多探讨,而这些学说皆倾向于纯哲学思辨,未有具体实践方法与实证效果,将“性命”理论真切落实在证悟心性引发实际化人功效的则唯有颜钧。阳明的“良知”本是出生入死中所悟得的切实人生体会,最恐变成空洞的概念口号。阳明因体悟到“良知本体”而引发对天地万物不可思议的感通力量,从而成就了王学的风靡。不得不说,颜钧以化人实际功效为“性命”理论的骨血来诠释“良知”实不失王学真精神。



三、颜钧“性命”思想的关键在于“精神”“道德”:精神—性命—道德



颜钧成熟的心学思想是在不断对“性命”理论践履中丰富起来的。据颜钧自述,自他25岁自悟“性命之学”后,经历多年游学印证;33岁时,才拜入徐樾门下学习王艮的“大成学”;36岁时,得到王艮亲授大成学的“心印”,颜钧发现竟和自己年轻时自悟的“性命之学”如出一辙[40]。可以说,多年求学其实是对他自悟“性命之学”的印证与深化。颜钧37岁时开始讲学,主要针对当时科举士子,解决他们普遍的精神焦虑。因效果显著,他收获了一批志同道合的友人,其中不乏如罗汝芳、何心隐、程学颜等优秀学生,为泰州学脉凝聚了最重要的传承力量。这期间他发明了独具特色的“七日闭关”“大中大易之学”等实践型教学法。那么,“性命”思想如何在他的心学体系中贯通?

颜钧由“性命”切入,深入体证心性,发现并运用内在精神的主体性和力量;再由向内获得的体证向外转出,积极参与道德实践,实现对社会风气的改造。由“性命”向“精神”发展一路[41],体现在他发明了“精神”“莫能”与“性情”“神莫”两对心性论范畴;之后再向“道德”转出一路,则体现在他的社会教学理论中。


(一)由“性命”向“精神”的探索

颜钧由“性命”向心内的反观中体会出了两对新的哲学范畴和一个“心印”:“精神”与“莫能”,“性情”与“神莫”,两组概念是由浅入深的关系;“性情”与“神莫”的合一关系称为“莫”,用来印证对心本体的终极证悟。

首先,他先体会出了心的“精神”与“莫能”的关系。他说:

夫是心也,自帝秉御,渊浩天性,神莫精仁,以为人道,时适乎灵聪之明,为知格诚正之修,允端天下大本者也。是故晰其秉具自灵之精也,睿哲严丽无遗混;御其默运万妙之神也,潜昭隐见无方体;擅其妙运曲成之莫也,测妙时神无声臭。如此氤氲精神,以遂明哲圭宝之能;如此经纶大经,以彰莫显莫见、莫为、莫致之成。成若生长收藏,止至覆帱中央,故曰:心之精神是谓圣。莫能载大、莫能破小为中庸,无非立达己人,人人好仁无尚,心心知秉莫能,以遂精神为时时、生生、化化循环无终始也。[42]

颜钧认为心即性,由天赋予,由心性实践能上达天道,体会到天道“无方体”“无声臭”,蕴藏着能塑造万物灵聪之“精”与化生妙用之“神”;“莫能”是“精神”的作用,具有周遍一切大小事物的特质。颜钧认为圣人便是通过修养“精神”而成就,发挥“精神”“莫能”载大破小、无所不遍的功用即是中庸之道,自能立己达人。再往更深层次,他又体会出了“性情”与“神莫”的关系。他说:

若性情也,本从心帝以生。其成也,人皆秉具,是生之成,自为时出时宜者也。若神莫也,善供心运以为妙为测也。群习远乎道,百姓日用而不自知也,今合其从其供心帝之运。性也,则生生无几,任神以妙其时宜。至若情也,周流曲折,莫自善测其和睟。是故性情也,乃成象成形者也。神莫为默运也,若妙若测乎象形之中,皆无方体无声臭也。如此互丽冥运,皆心帝自时明哲万善以为神妙,莫测乎性情者也。故曰:性情也,神莫也,一而二,二而一者也。如此申晰,是为“从心所欲不逾矩”之学。又曰:心之精神是为圣,圣不可知之谓神,不知其然而然之谓莫,即是夫子五十知天命以后翊运精神成片之心印。耋农亦从心以为性情,而默会神莫,如是心印,辚辚然,并井然。[43]

“神莫”是“精神”与“莫能”的总称。颜钧认为“神莫”与“性情”皆从“心”生,如一对阴阳关系。“性情”属阳,能映现万物之形象。“性”是天赋予人的根本属性,具有生生不息之力。“情”是“性”的属性,无声无息又周遍曲折地流动在人性中。“神莫”属阴,将“性情”默运在形象事物之中并升起妙用。“性情”与“神莫”皆从“无方体无声臭”的心体中衍化而生,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二者相互作用能使人推知天道的运行规律。颜钧将二者为一的关系称为“不知其然而然之谓莫”,并认为孔子五十知天命便是悟到了这个“心印”。

至此,颜钧向“性命”内部的探索已经完成了“心本体”论的建构。他构建的心本体论是以体悟心之“莫”而扩充到体知天地万物的,可谓全新的心本体论。“精神”概念最早由庄子提出,庄子以“精”解释道是一种“意致”的存在,其妙用无穷的能力谓之“神”[44]。颜钧论“精神”基本采用了庄子的说法。然而,他更加详细地发明了“精神”的作用为“莫能”,是一个独创的概念。“莫能”大致是顺着《中庸》中“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而发挥的,意在表达“精神”有一种无所不至的作用。颜钧又将“精神”与“莫能”合并起来称为“神莫”,这又是一个独创的概念,旨在描述与“性情”相互作用的关系。“性情”是宋明理学中的重要论题:朱子将“性”与“情”分为二,“性”作为普遍原则通过“情”之发用流行而实现;陆、王将“性”与“情”合一,二者是心的体用关系。颜钧对“性情”的论述虽是沿着陆、王合一论的说法,然而,他将“性情”描述成一种生生不息的内在力量却未走传统的路子,又以“性情”与“神莫”相互作用称为“莫”来解释天道的运行,实则是将宇宙、人生皆统一于心本体中了。不得不说,这是“吾心即是宇宙,宇宙即是吾心”的另一种独创性诠释。


(二) 以证悟为基础的“道德”实践

颜钧的社会道德实践是建立在穷究“性命”获得对心体证悟基础上的。若没有对心体证悟,他便不具备投身社会道德实践的自信心与强大动力。为了使得大家都能够证悟“性命”而成就道德,颜钧首先发明“七日闭关开心孔昭”的实践体悟法,帮助人们将心体初步从躯壳中剥离,又发明“大中大易之学”引导人们扩充心体。

颜钧在初级修行阶段开设“七日闭关开心孔昭”教学法。他以“剥卦”与“复卦”的关系,比喻修心之法如同冬至一阳初起正是剥卦行尽之后而生复卦之时。他认为修心规律即是先用复卦“七日来复”之意剥尽形气呈露心体,使得心之一阳初起,而后保养三月方可顺复卦“利有攸往”之意,心体便能够初步稳定发用。他以孟子“赤子之心”的说法启迪人们:心体本是人人生来具备的,只是出生之后被习气与知识所惑而不知其存。因而,首先当剥离躯体与知见的障碍,发现“赤子之心”。他独创了一种闭关实践模式帮助人们发现“赤子之心”。

凡有志者,欲求此设武功,或二日夜,或三日夜,必须择扫楼居一所,摊铺联榻,然后督置愿坐几人,各就榻上正坐,无纵偏倚,任我指点:收拾各人身子,以绢缚两目,昼夜不开;绵塞两耳,不纵外听;紧闭唇齿,不出一言;擎拳两手,不动一指;趺咖两足,不纵伸缩;直耸肩背,不肆惰慢;垂头若寻,回光内照。如此各各自加严束,此之谓闭关。夫然后又从而引发各各内照之功,将鼻中吸收满口阳气,津液漱噀,咽吞直送,下灌丹田,自运旋滚几转,即又吸噀津液,如样吞灌,百千轮转不停,二日三日,不自巳已。如此自竭辛力作为,虽有汗流如洗,不许吩咐展拭,或至骨节疼痛,不许欠伸喘息。各各如此,忍捱咽吞,不能堪用,方许告知,解此缠缚,倒身鼾睡,任意自醒,或至沉睡,竟日夜尤好。醒后不许开口言笑,任意长卧七日,听我时到各人耳边密语安置……如此安恬周保,七日后方许起身,梳洗衣冠,礼拜天地、皇上、父母、孔孟、师尊之生育传教,直犹再造此生。[45]

颜钧令人选择一静处居所,强制人们关闭六根,昼夜静坐,回光内照,待内功自发,津液吞咽不绝,直至身体疼痛不能呼吸为止,方可解禁,再卧七日,听他密语吩咐之后方可结束。颜钧的闭关法受道家思想启发较多,他将《庄子·大宗师》中仲尼对颜回讲述“坐忘”的悟道法发明成了闭关实践法。他认为接受过他闭关指点的学生能脱胎换骨,获得真正的“性命”,当礼拜天地君亲师。这种规定颇似宗教仪式,对儒家有向宗教形式转化的倾向。

经过“七日闭关开心孔昭”初级班之后,再学习他独创的“大中之学”三个月方可登堂入室,直至三年行道而不疑便能成就“大成仁道”,能真实改善社会道德风气。他说:

今夫《大学》以修身为家国天下之本。身之中,涵以心、意、知、格,为时日运用之妙。是妙运也,皆心之自能在中也。此中几动森融曰意,此意拟测贯通曰知,知中自出分寸矩节曰格,格知自善乎身形显设也,为视明听聪,为言信动礼,为孝弟慈让,以契矩上下四旁,直不啻乎如保赤子之蒸蒸也。
今夫《中庸》以慎独,致中和,位育之至。独之中运以天命性道,教为戒慎恐惧,而莫乎显见隐微,无声臭也。皆心之神工莫测,测乎大也无外际,究其中也无内隙。……
夫是中也,主乎大之生。夫是大也,家乎中之仁。是故为学以翕丽乎万善之妙,晰庸而适达乎中正之道。……耕樵神会心领,亦矢誓必有为,曰:志气硬如铁,精神活如水,身子软如绵,双瞳炯炯察于日月之并临。枢机发动,察于四时之不忒。立达己人,察于霖雨之时布。遂亦七日来复,利有攸往,三年有成,如孔显设,将信时乘六龙,以御天造命,不违终食,造次颠沛之必于是焉者也。[46]

颜钧的“大中之学”基于证悟“性命”基础上,对《大学》《中庸》《易传》有将心性从修证层面融会贯通的体会。他认为这些经典所言的道理是一以贯之、易知易能的。他说《大学》讲“心、意、知、格”只是一物,皆是“心”妙运的体现。能保持用“心”的状态,自然能保持在“中”的位置,自然能发挥视听言动的作用,合于人伦道德。他以为《中庸》以“慎独”而“致中和”,“独”便是“心”的存在体态,是“性”联结“天命”的通道,体会“独”便可感知到心体之大。颜钧以为《大学》《中庸》《易传》揭示了同一规律:能体会到心之“中”的位置,便能发用心体之“大”的作用;能发用心体之“大”的作用,心必然保持在“中”的位置,必然体现“仁”的精神;并且心保持在“大”“中”运行状态中,必然符合乾卦的运行规律。颜钧以他证道事实确信“大中大易之学”就是孔门心传。他认为自己悟了“大中大易之学”之后,志向异常坚定,精神非常舒畅,身体越来越柔软,双目有神可明察秋毫,并且能够立己达人,具有极强的人格感染力,如同孔子灵魂再显。颜钧希望人们修习简易的“大中大易之学”理论以不断扩充心体,直至“众皆通悟”[47]。他意欲通过一套体验型传道方式实现“大成仁道”的社会理想。


(三)“精神”“性命”“道德”皆归于心本体

晚年,颜钧将“精神”“性命”“道德”彻底融为一片。他说:

樵夫曰:“然则学教之内,又有精、神、性、命、德、道六别欤?”
耕者曰:“咈,吾心精神只是一片,学教盘桓,亦惟在此片中,自融性命德道尔。是故指一片之变化莫测曰神。聪明睿知曰精,生生无已曰性,分定不易曰命,一心直行曰德,曲畅旁通曰道。实出一片,自显自设,即学即教,自哲自晰,无贰无息也。……学教自成其身,言动悉如心矩,将以事亲从兄,宜家教乡邦风国仁天下,自可朞月,三年必大成,四方归化,不爽诬也。”[48]

颜钧认为“精神”“性命”“道德”实则无分别,皆是“吾心精神”的体现;学即是悟“吾心精神”,教即是依“吾心精神”而授;“性命”“道德”皆可融于“精神”中。可见,颜钧晚年融通“性命”理论又回到了心本体上。他认为掌握“吾心精神”便能改变身心,启发道德,扭转社会风气,实现仁道社会。颜钧成熟的心学思想虽发展出“精神”“性命”“道德”三个环节,然而终归皆是从心本体展开的。他的心学思想的起始与终点发展成了一个封闭的圆环,如王阳明的“良知本体”一般,皆是彻底的一元论。



四、结语



总而言之,颜钧的性命践履之学,一方面将王阳明的“良知”学说落实到人自身真切的“性命”本源上来,以实证体验的方式促进“良知”学在民间广泛传播;另一方面,颜钧以“性命”这个脱离三教藩篱的话题切入,吸收三教修炼法,灵活适应时代趋势,实现了对儒家心性理论的实证与创新,推进了仁道社会理想的发展。不能否认,颜钧的性命践履之学独具匠心,是一种极具生命力的思想。他在心性论实践中做出的垦荒值得我们深入研究与继承。然而,一种思想发展至极必然走向它的反面。颜钧一脉确实发展出了狂荡的流弊,应值得我们警醒。心性实践不仅需要成熟的心性证悟经验,更需要面对实际不同阶层人民的素质、政治环境、宗教风俗等诸多因素,不断丰富学识与无限扩充视野当为心性实践者的必修课。若执着以证悟为目标而沉迷在一种教主心态中,忘记了知识的重要性,则必然沦为肆无忌惮的莽汉。


  1. 王世贞:《弇州史料后集》卷三十五,明万历四十二年刻本,第784页;冯梦龙编著《古今谭概》“怪诞部”卷二,《〈朝野异闻〉载何、颜学问》,栾保群点校,中华书局,2007,第27—28页。

  2. 黄宗羲:《明儒学案》卷首《师说》,沈芝盈点校,中华书局,2008,第12页。

  3. 顾宪成:《顾端文公遗书》东林商语卷(下),清康熙刻本,第144页;《东林书院志》卷十七《东林或问》,整理委员会整理,中华书局,2004,第693—694页;钱谦益:《牧斋初学集》下册,《瞿元立传》,钱仲联标校,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第1610页。

  4. 黄宗羲:《明儒学案》卷三十二《泰州学案序》,第703页。

  5. 颜钧:《颜钧集》卷五《揭词》,黄宣民点校,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第44页。

  6. 俞大猷谓:“猷二三年来浪迹于燕、赵、晋、楚、吴、粤之区,见宇宙如此其大,学士大夫如此其众,尧舜周孔之道不明不行,佛老术数处士横议恣肆于天地之间,无有为吾道立一赤帜以排之思。”见俞大猷:《正气堂集》卷十四《与颜山农书》,清道光刻本,第167页。

  7. “心斋先生不由语言文子(字),默契心宗,一洗俗学支离之陋……咸承传其学,转相诏导,而布政徐子直、布衣颜山农尤最著。”见李颙:《二曲集》卷二十二《感观录》,陈俊民点校,中华书局,1996,第278页。

  8. “必如泰州,然后阳明学乃真有关系于社会于国家也。……然观山农、心隐诸举动,其可以为今日我辈之模范者何多也。”见梁启超:《节本明儒学案》下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第519页。

  9. 王艮:《王心斋全集》卷二《王道论》,陈祝生等点校,江苏教育出版社,2001,第65页。

  10. 明儒大多喜欢找一个“欛柄”来解释宇宙人生整个体系。得此“欛柄”,正是揭开明儒思想的关钥。如陈献章所言:“天地我立,万化我出,而宇宙在我矣。得此霸柄入手,更有何事?往古来今,四方上下,都一齐穿纽,一齐收拾。”见陈献章:《陈献章集》上册,《与林郡博》,中华书局,1987,第217页;王艮言:“学问须如有个把(欛)柄,然后用工不差,本末原扳不开。凡于天下事,必先要知本。”见王艮:《王心斋全集》卷一《答问补遗》,第36页。

  11. 《颜山农先生传》:“居谷中,九阅月,益大悟。归见兄钥等,陈性命之学,皆惊,兴起至数百人。”见《颜钧集》,第82页。

  12. 王艮的“大成学”是一种至简至易人人可学可悟之学,王艮欲通过传播“大成仁学”实现太平社会理想。如王艮说:“我将大成学印证,随言随悟随时跻。……至易至简至快乐,至尊至贵至清奇。随大随小随我学,随时随处随人师。掌握乾坤大主宰,包罗天地立良知。随得斯人继斯道,太平万世还多多。”见王艮:《王心斋全集》卷二《大成歌寄罗念庵》,第55页。

  13. 王守仁:《传习录上》,《王阳明全集》第1册,吴光等编校,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第42—43页。

  14. 王守仁言:“心即道。”见王守仁《传习录上》,《王阳明全集》第1册,第24页。

  15. 王守仁言:“良知本体原来无有,本体只是太虚。……人心本体亦复如是。”见王守仁:《年谱三》,《王阳明全集》第四册,第1442页。可见,“良知本体”等同“心本体”(心)。

  16. 王守仁:《传习录下》,《王阳明全集》第1册,第123页。

  17. 王守仁: 《年谱三》,《王阳明全集》第4册,第1422—1423页。

  18. 黄宗羲:《明儒学案》卷十二《浙中王门学案二》,第239页。

  19. 黄宗羲:《明儒学案》卷二十一《江右王门学案六》,第505页。

  20. 王守仁言:“性无不善,故知无不良,良知即是未发之中,即是廓然大公,寂然不动之本体,人人之所同具者也,但不能不昏蔽于物欲,故须学以去其昏蔽,然于良知之本体,初不能有加损于毫末也。”见王守仁:《传习录中》,《王阳明全集》第1册,第71页。

  21. 黄宗羲:《明儒学案》卷十九《江右王门学案四》,第437页。

  22. 明代道教“性命”说大兴。道教内丹派东派的创始人陆西星明确提出“性命双修”的理论,他在《玄肤论·性命论》中,将精、气皆归入命,以命为太极,性为先天之无极,二者不可离。

  23. 孙奇逢言:“性也有命,是就见在去寻源头,不得认形骸为块然之物;命也有性,是就源头还他见在,不得以于穆为窈然之精。尽性立命,不容混而为一,亦不容截而为二。”见黄宗羲:《明儒学案》,第1373页。

  24. 刘宗周:“故君子言性不言命,以致尽人达天之学。盖性命本无定名,合而言之皆心也,自其权籍而言,则曰命,故尝能为耳目口鼻君;自其体蕴而言,则曰性,故可合天人,齐圣凡,而归于一。” 见黄宗羲:《明儒学案》卷六十二《蕺山学案》,第1538页。

  25. 黄宗羲:《明儒学案》卷二十六《南中王门学案二》,第611页。

  26. 颜钧:《颜钧集》卷四《履历》,第33页。

  27. 颜钧:《颜钧集》卷三《自传》,第24页。

  28. 陈来:《中国近世思想史研究》,商务印书馆,2003,第310—320页。

  29. 颜钧:《颜钧集》卷一《告天下同志书》,第4页。

  30. 颜钧言:“究性命而信孔氏之成。”见颜钧:《颜钧集》卷一《新城会罢过金溪县宿疏山游记》,第7页。

  31. 颜钧:《颜钧集》卷一《新城会罢过金溪县宿疏山游记》,第8页。

  32. 颜钧:《颜钧集》卷一《告天下同志书》,第6页。

  33. 徐复观先生认为:子贡曾听到孔子把“性”和“天道(天命)”连在一起说过。“性”与“天命”的联结是在具体生命内开辟出的内在人格世界,要通过下学而上达得到。孔子五十所知的“天命”是道德性的天命,是对“四时行焉,百物生焉”现象感觉到的一个宇宙生命、法则的存在。见徐复观:《徐复观文集》卷三,李维武编《中国人性论史·先秦篇》,湖北人民出版社,2009,第58页。

  34. 牟宗三先生认为:孔子“践仁知天”豁醒人之真实主体性;孟子使“仁”与“心”与“性”通而为一,使人之真正主体性正式朗现。见牟宗三:《心体与性体》上册,吴兴文主编,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5,第21页。

  35. 颜钧:《颜钧集》卷一《新城会罢过金溪县宿疏山游记》,第8页。

  36. 颜钧:《颜钧集》卷二《日用不知辨》,第14页。

  37. 颜钧:《颜钧集》卷二《寿吉阳七十一生辰序》,第9页。

  38. 颜钧:《颜钧集》卷二《论大学中庸》,第17页。

  39. 颜钧:《颜钧集》卷二《论长生保命》,第15页。

  40. 颜钧:《颜钧集》卷三《自传》,第25页。

  41. 关于颜钧“精神”内涵,可参见任文利《心学的形上学问题探本》,中州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

  42. 颜钧:《颜钧集》卷二《辨精神莫能之义》,第13页。

  43. 颜钧:《颜钧集》卷二《辨性情神莫互丽之义》,第13页。

  44. 张景、张海英:《论庄子思想的三个层次:从哲学认知、艺术重塑到空净境界》,《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5期。

  45. 颜钧:《颜钧集》卷五《七日闭关开心孔昭》,第38页。

  46. 颜钧:《颜钧集》卷二《论大学中庸》,第17页。

  47. 颜钧:《颜钧集》卷三《自传》,第24页。

  48. 颜钧:《颜钧集》卷六《晰大学中庸》,第49—5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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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颜钧性命践履之学探析发布于2023-10-30 17: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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