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焦虑

本故事纯属虚构，切务对号入座！

母亲从老家来到深圳，一转眼已经整整十年了。这十年间，我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当初女儿正怀在腹中，而今已成青春少年；儿子目前虽然还需要妈妈在衣服上写名字，却已经能自己爬上深圳最高的大梧桐山。家里的经济也有了好转，我也不再被工作捆绑得死死地，从去年开始，将重心转移到照顾家庭。今天所拥有的这一切，母亲给了我巨大的支持。

我对母亲的感激是无以言表的。生活中大多数事情，我都是顺着母亲。可在有一件事上，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违逆母亲的意思。

就在今天早上，母亲推门进来时，我刚刚把书房的门关上，打算安静地看会书。

 　“我说，你还是带阿宝去找个医生看看吧！昨天晚上，他又发病了，哭喊了少说有五分钟！” 母亲一边推门一边说，好象已经憋了很久。

我立即明白母亲的来意了，内心抗拒着，有点烦。

“哦，我知道了。”我低声回应，漫不经心地翻了翻面前的一本书。我不敢看着母亲，但我能感觉到，她此刻正用锐利地目光盯着我。以前，我常常这样敷衍她，她已经不再相信我了。

“他做梦的时候叫得那么厉害，哭得那么伤心，浑身在都用力……我看着都心疼啊！哪有小孩子都这样的？！我带过那么多小孩，也没见过一个小孩这样子的！……”母亲不停地说着，语气中充满了不安和忧虑。

我很平静地倾听着母亲的唠叨。是的，我只是把它当作母亲的唠叨！这些年来，母亲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极度敏感的报警装置，将生活中的每一丁点的意外当作故障，常常发出噪耳的蜂鸣声。

儿子的情况我自然是心里有数的。小孩子偶尔做个恶梦哭闹几声而已，哪里有什么病。之前，已经专门查过资料，专家说了几个可能的原因，无非是睡觉前玩得太兴奋，或是受到惊吓和刺激，或是心理上有压力。情况已经清清楚楚，自己在家注意就行了。老指望看医生！看医生有什么用？医生又不是神仙包治百病！

但每次儿子恶梦之后，母亲都要紧张上好一阵，更像是她自己病了，变得六神无主、寝食难安。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讲话？” 母亲开始有些急了，她语气中开始充满责备，“没见哪个当妈的像你这么狠心！哪天你后悔都来不及！”

对于这个分歧，我并不想争论。争论是没用的。我站起身，一边把母亲轻轻往外推，一边说：“妈，就算看医生，咱也要找个靠谱的。我这几天先找找再说。”我把母亲送到门外，狠心地关了门，干脆还上了锁。

我肯定是不会带阿宝去医院的，凭以往的就医经历，我大致料到会是什么结果。医生一定会针会对各种可能性开出一系列检验单，几个科室走完了之后，再给出一个模嶙两可的、又耸人听闻的结论，然后再让你在一个月、三个月、半年以后分别来复查。整个一折腾呀！然而，母亲总是把医生当作救命的稻草，但凡家里谁有一点点疼痛咳嗽发烧感冒等细微病症，就急急忙忙要往医院送，简直不可理喻！

我把母亲打发走后，原以为终于可以静下心来看会书了。事情却远没那么简单！

才过了不到一泡茶的功夫，门又响了。我冲着门大声喊道：“妈，我正忙着呢，你的意思我都知道了！”

可敲门声还在继续。“烦不烦人！”我嘟哝着走过去，一把拉开门。门口站着的，却是一向寡言的父亲，这让我很紧张不安。我只能勉强邀请父亲坐下来，给他泡了一杯功夫茶。

父亲喝了一口茶，缓缓地说：“你若再不带阿宝去看病，你妈肯定会病倒！”

“没这么严重吧！除非她有毛病！”我心里不以为然。

“我说的是真的。你妈以前受过刺激，现在见不得小孩子生病，更听不得小孩子哭喊。”

“什么？什么刺激？”我睁大了双眼，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也是我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你妈不容易啊！”接着，父亲给我讲了一段久远而悲伤的往事。

原来，母亲二十八岁时，才好不容易生下第一个孩子。盼了八年啊！这第一个孩子，如果活到今天的话，那我该叫她大姐。可大姐只活了十个多月就夭折了！十个月大的孩子，正是粉嫩嫩、白胖胖、咿咿呀呀最惹人怜爱的时候，有一天，她扒地上玩耍，不小心碰伤了手指，母亲为生活琐事忙碌着，便只是简单做了一下包扎，以为过几天就好了。可谁知，后来感染了，变成了破伤风，接着就发高烧，那天晚上一直烧到四十多度，等到第二天天亮送医院时，大姐全身痉挛，已经不行了。母亲为此心理上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她觉得全是自己的错，如果开始时就送到医院包扎伤口，就不会得破伤风；如果当晚发烧时，就马上送到医院退烧，大姐就不会夭亡。时至今日，母亲仍然无法从自责了释放出来。

我内心感叹不已，母亲的焦虑原来来自于深沉的伤痛！母亲的唠叨只是为了让那伤痛得到一点点的抚慰而已！母亲是值得同情的！可怜她并不自知，自己一直活在这个事件的阴影当中。

我答应父亲，我一定尽快带阿宝去看病。

当天，我给阿宝找了一个医生，是一位知名的心理医生。并坚持要母亲陪同我们一起去。其实，我更希望医生给母亲看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