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花败残红的那段，是一生的眷恋

完稿于2020.02.04

或许是前世的回眸造就了今生的眷恋。

我也曾日日惆怅，我也曾夜夜苦想，一滴滴泪水换回的只有一声“对不起！”到底是我太傻，错读了爱情的意调，还是你忘记了女娲神前的“一生有你”；到底是我太年轻，会错了意，还是你丢失了拭去你额头汗水的手帕？或许不是我们的错，而是上天认错了人......

马蹄声渐近，我心心念念的你归来！曾经，鸿雁的信我不愿信，驿站的使者我不愿见，因为我只相信你亲口对我说的话，即使明知会肝肠寸断......

看到了！赤兔上的你是那样威风，方天画戟在你手中熠熠生辉，你不是吕布却有吕布的威猛，你不是赵子龙却有赵子龙的才智，而我爱你只因为你是你。

看着远处的你，我欣喜若狂，你，终于回到了我的面前，就像那年那天那个湖边，你承诺给我的一样......可是，马后多了一架流光溢彩的马车。我知道，那是你的新欢，是与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可我不相信，不相信你会背叛我们的山盟海誓，我战战兢兢地来到你的面前，只是看着你的眼睛......你看向我，那个眼神，冰冷冰冷只有冰冷，我怕了也懂了。我躲回人群，听着欢呼声渐远。

你胜利了！

你赢了敌军，赢了美人，赢了一生。皇上封赏你，为你和那位“兄弟”赐婚，而我终于也相信了那封信上的那三个字。

我捧着手帕，想起曾经的誓言，想起那夜的缠绵，也想起那架流光溢彩的马车。我望向鹊桥，牛郎已和织女相会。

今夜的西湖水有些寒冷。

人们都说：前世的一千次回眸造就了今生的眷恋。是啊！前世回眸的是我，今生眷恋的也是我。

一度桂花飘映雪，一段白绸断相思。如果还有来世，我只希望，不要这么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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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营帐，西湖故垒

完稿于2020.03.10

这是最后的冲锋了！

敌军的阵型已经被冲垮，胜利只是时间的问题。班师回朝的圣旨几日前就已下达，然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看着眼前即将收获的全面胜利，将军毅然下达了歼灭战的命令。事实证明，决定是正确的，胜利就在眼前。

鸣金收兵，带着战利品和荣耀。将领们甚是高兴，他们知道，迎接他们的会是丰厚的封赏和回家的希望，然而将军却陷入了另一场战争--他自己的战争。

圣旨下达的同时，还有皇上对他的一件特别的赏赐——赐婚！

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时与他推心置腹的兄弟竟是一名女子，他更没想到，这名女子是当今圣上的女儿。他的一举一动，每一次战役，每一次胜利都被她以密旨的方式呈奏给皇上，可以说，在这个战场上，她是最了解他的人了，或许比那个她更了解他。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爱上了他，在最后一次密奏中请旨赐婚。

夜已深了，她刚为他挑过灯，换上女儿装的她少了一份飒爽，多了一份柔情，而他无法正视她那藏着星辰大海的眼眸，只因在他心中放不下的是另一个人。她退出中军大帐，留他一人擦拭那把跟他浴血奋战的方天画戟。账外庆功的嘈杂声一直延续到五更，而他的营帐似乎是一片“世外桃源”，没有人敢去打扰他，即使是她也不曾再踏足这片“净土”。

再过两个时辰，就要班师回朝了，抗旨也要有个限度，这一点他是明白的。将手帕叠好，研墨执笔，在纸上写下了让那个她和他肝肠寸断的三个字。叫来贴身侍卫，着他快马加鞭将信送回。他只希望，她看到这封信后，不会出现在城楼下，平平安安地度过此生，这是他能为她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天亮了，是时候回朝复命。

公主的马车，流光溢彩，在这严整的军队中显得那么显眼。将军的帅旗威武肃穆，迎着风铮铮作响，却始终挣不脱旗杆的束缚。“出发！”，这只凯旋雄师踏上了归途。

京城，就在眼前了，他曾想过很多种回来的样子，却从未想过现在的样子。西湖边，杨柳岸，小桥流水话千言。这些是他想过的，也打算做的！只是承载着这些的那份奏章已经付之一炬，终成为一堆冰冷的灰烬。对的，冰冷，他想好面对她时，应该如何了！

热闹，迎接军队的人们欢呼雀跃，这场战争的胜败关乎这个国家的安危，皇上知晓，大臣们知晓，民众们也知晓，所以，他才被选中。他看着繁华的成都，没有回归的喜悦，他知道，即使有那封信，她也会来。

人群中突然窜出一抹丽影，是她，真的是她，她来了，她真的来了。陨石掉入了湖水，火山突然喷发，大风席卷了草原，世界开始混乱！赤兔马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前面的女子，它想起来，这个人曾经抚摸过它的毛鬃轻吻过它的脸颊，它想去她怀里撒娇，让她再抱抱它。可是那根缰绳突然发力勒着它，它明白，这是主人要它停下！它只能这么望着她！

冰冷，记住，冰冷，不要有多余的感情，不要有多余的动作，保持冰冷！

赤兔马绕过她，继续向前走，不再回头！

皇上将庆功宴和婚宴放到一起举行，昭告天下，普天同庆！

那天，他喝得烂醉，跑错了房间，在马厩待了一个晚上，因为在那里可以看到西湖。

第二天天亮，将军便前往皇宫，请旨驻守边塞。他知道，至少他还能选择是塞外营帐还是西湖故垒！

从此，他血溅沙场，战功卓著，却终其一生未踏入京都半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只愿来世，西湖故垒，长相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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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铁甲，女儿本弱（一）

完稿于2020.10.13

金戈铁甲，这两样与女子似乎本不应有所牵扯，但却是她从小的玩伴。

生于战场的她，是命运决定，与战争分割不开。什么女红，什么年华，全部奉献给了那个乱世。不是她选择了战争，而是战争选择了她。

出生的那一刻，只有其父王的一句哀叹。在自身难保的年代里，即使是个男婴也难说什么未来，更何况她呢！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在战火中，不仅活了下来，而且活得很潇洒。自学成才的她成长为了一名不输于其父的军人。而她的父王也真正开始正眼看她，将他当作男儿养育。

天下初定后，她请缨前往动荡的边关扫除祸乱，也正是在那，她认识到了自己也是一个女人。因为那个改写了她一生的男人。

仰仗着自己的丰功伟绩，她着实看不起这位主帅，她有时心里会产生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父王莫不是老眼昏花，点错了将？是啊，毕竟他未发一卒便向其父王投降了。那是最后的一场战争，他守护的是一座孤城，没有拼死抵抗，也没有以死明志，他主动出城纳降。她不懂他，至少现在不懂。

因为不服气，她将他的每一次战况都上报父王，为了表现他的不堪大任，但事实却让她无从下手。“太完美了，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将领！”一次也没有，一次也没有失败过，无论是攻是守，他从没有败过。无论敌人多么凶猛，他从不畏惧，永远冲在最前方；无论敌人多么狡诈，他总能第一时间发现，瓦解对方，他就是这个战场的神，主宰着一切。她第一发现，原来自己不一定要做冲杀最猛的人，原来自己也可以有所依靠。

不知从何时起，每次见到他，便似有春风拂过，大漠的黄沙也变得温柔了。她不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直到她收到了皇妹描述遇到心爱之人的信件。“原来，这就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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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铁甲，女儿本弱（二）

完稿于2020.10.15

她越来越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当她拂去脸上的黄沙，涂上那一抹腮红，换上久封的女装时，她终于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以一个女儿身活下去。

她越发注意他，越发体会到“此生唯一人”的深意。直到，她看到那一方绣花手帕。那是一方简单到只绣了一个字的手帕，却让他日夜珍重，无数次的，当他挑灯看剑时，那方手帕就摆在目之所及的地方；无数次的，她看他看它看得入神。她明白了，明白自己终究是错付了。

重回戎装的她恢复了往日的洒脱，她以为，一切只不过是再回到原点，回到往日罢了。只是，那心底的隐隐阵痛时刻提醒着她——她的想法是有多么天真。如果忘记一个人是那么容易的事，又怎来肝肠寸断？她明白了，爱是这世界上最毒的毒药，它要不了你的命，却带给你无时无刻的痛苦。

仗还在打，他依旧那么英勇，而她却再也提不起那杆陪伴他十几年的银枪。她想，一直一直这样就好了，只要还能看到他，就够了。而现实永远不会顺遂，圣旨来了。

当圣旨为他们指婚时，她没有笑，她知道他不会笑。战场上锻炼下来的沉稳让她冷静了下来，她抬头看到了那双复杂的眼睛，她知道了，这辈子，他们都不会有幸福的结局，即使他娶了她。也是在那一刻，她明了了，她永远也代替不了那个人在他心中的位置。无论是什么促使父王下了这道圣旨，现在都应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虽爱他，他却不爱她……

圣旨已下达两日有余，但他仍未班师，因为他们都发现了一个机不可失的机会——这是唯一一次全歼敌军的机会。敌军败势已定，若此时不一鼓作气拿下战争，那么，敌军便有了喘息的机会，援军也有时间到达，那时，想要拿下眼前的敌人将难上万倍，所以，现在是平定战乱的最佳时机。她终于懂他了。那时的他正如现在的敌军，不同的是，敌军有增援，而他孤立无援。他不怕战，他怕的是全城的将士百姓因此丢了性命。这便是他，有着举世无双的谋略武功，也有着一颗仁爱之心。他可以为了天下丢了性命，却不愿天下为他陪葬。

隔着漫漫的黄沙，她眺望着那个身影。他们的距离便如这无边无际的黄沙，可望而不可得。

战斗结束了，战斗结果如预料的那样，敌军被全歼，援军到达时，以回天乏术，败退而逃。他，又胜了……

入夜，班师只在明日，马车已备好，她换上女装，来到他的营帐，他还未眠。她看着他看得出神，他看着那方手帕看得出神。果然，她从未走进过他的心中。命运总是喜欢如此作弄人，如果早一些，再早一些遇见，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可是哪有那么多如果？！她嘲笑着自己妄想，任由眼泪模糊了新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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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铁甲，女儿本弱（终）

完稿于2020.10.16

黄沙渐远，驿道上不时有人纵马而过，从边关到京城的路程其实并不远，她曾经纵马奔驰两天即抵达，这是条她再熟悉不过的一条路，却从未觉得这么漫长过。

七天，终于能够看到京城的城墙，伤痕累累的城砖似乎在诉说着曾经发生于此的种种往事，成王败寇的结局，一次又一次地上演，似是一个无底洞，无论如何都填不满。黑底金字的城匾下是漆红的大门，那颜色像极了他身上红袍。

万千百姓簇拥在护城河两侧，或许是为了一睹这难得的景象，为浑浑噩噩的生活添加点趣味，也可能有些其他什么原因吧，或许……那个她也在吧……

他停下了，驻马远眺，似乎在期盼着什么，又似乎在抗拒着什么。生死曾经在他们身边经过那么多次，她一直不太看得懂他，但这一次，少有的直觉告诉她，她想的是对的。第一次，在战场外，她难得看懂了他。可是，来自胸口的那挥之不去的疼痛告诉她，这次，她不想懂。

“原来，世上还有用药治不好的伤！”

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一下，她的心也跟着紧了一下，赤兔马一声长叹，绕开了她向京都前进。

路，似乎又长了……

跪在地上的人从护城河向自己蔓延而来，不长又似乎很长。她看着赤兔马，似乎它的步伐变慢了，没有了战场奔袭的快速，变得不像它了，她感到有些陌生。一袭红衣突然从人群中飘了出来，她以为是赤兔马重现了活力，但很明显，赤兔马没有离开她的视线，那是一名着红装的女子，轻盈的不像是凡人。在士兵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拦在了赤兔马前。

“不是刺客。”她听到他呵斥士兵的声音，有些少有的急促。

时间像是突然静止了下来，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像极了一幅画。

当她看到那袭红衣手中的东西时，才明白那一幕还是发生了。那是一方手帕，上面只有一个字的手帕。她曾无数次地在他的营帐中看到它，她相信自己不会认错。

她有些恐惧，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即使面对凶残的敌人，她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她现在终于知道什么是害怕了。原来，在恐惧面前，人类是做不了什么的。她只能望着，抱着恐惧和一丝希望望着，望着那副画。她希望它动起来，又害怕它会动。第二次，她希望一切都静止。

他动了。绕过那袭红衣，好像绕过一块毫无感情的石头。就这样，整个队伍都绕过了她。在经过那袭红衣时，他们没有对视，就像两个陌生人。走得远了，她发现自己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还好，她胜了，应该是胜了吧……

第二天，她派人去探寻那袭红衣的消息，回禀的人只带回了一方湿漉漉的手帕。

盛大的宴席，她见到了父王和母后，那位通信的小妹也跑来祝贺她，还有很多人，她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了，只记得所有人都在笑，除了他和她。那天晚上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据说，他第二天便以边关事务为由离开了京城。而她再也没有上过战场。

在她离世的最后一刻，她派人将那方裱起的手帕快马送去了边关。

所爱隔山河，山河不可平。来世，定平了这河，踏平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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