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不是湖

《蝉观》连载第一章------西湖，这个无数的情人誓下诺言的地方，如今变得荒芜一片，不知是人们遗忘了它的存在还是它将自己伪装了起来，只剩下那一场场痛彻心扉的故事还在上演。

【一方手帕换一世温暖】

今夜是当今公主与大将军的喜宴，城中喜庆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来来往往的人儿脸上皆挂着笑容，一对对来这西湖边定下终生。

而我看着这一切不免有些麻木了。

曾几何时，我与他也是这般。那时，我递给他一方手帕，他给我戴上珠花，西湖为我们作证，星星是我们的来客。而如今，我独自坐在这座道观旁，看着旁边的手帕，摸着头上的珠花，终究，还是如此了。

那年，他身着亮银甲，手持方天画戟，胯下赤兔马，毅然站上了那座岌岌可危的城墙之上。他的身姿鼓舞了全城，仿佛有他在的地方就有胜利。可最后，他放下一切，选择了归降。我不懂，为什么他不能像以前那样战胜来犯之敌，而要选择这种结局。现在我还是不懂，算了，那就让我带着这不懂一直到最后吧，毕竟我再也没有机会亲口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几近疯狂。归降后的他没有被斩首示众，反而被委以重任，前往边疆讨伐。当他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有些混乱，一方面是因为他没有被杀而高兴，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们不知还能否相见。但我阻止不了，那位高高在上的人，同样地，他也阻止不了。就这样，他又拿起了那些，赶赴下一个战场，留下的是一支珠花。

后来，我把那珠花藏在了木匣中，留着他回来的那天戴给他看。

我们时有通信。我不会写字，便找到代笔先生，每次他的回信也是由代笔先生念给我听。每次听到他的信就好像我们从没有离开过彼此，就那样面对面地交谈。他在信里说，这是最后一封信，他就要回来了，那时他要给我一个惊喜。我傻傻地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可怪异的是，没过几天，我又收到了一封信，这次是军队的驿者送来的，好像很急的样子。我不免担心起来，难道是他出了什么事吗？颤颤巍巍地打开那封信，却发现了那方手帕，信纸上也只有三个字，我盯着他们愣了很久才想起来，我是不认识字的。我麻烦驿者读给我听，当看到驿者那恍惚的眼神时，我的心更加颤抖。我催促他快些读给我听。

当那三个字吞吞吐吐地从驿者口中刺出来时，我的心放松了一些，‘还好，不是遗书’。驿者告辞之后，我拿着那封信回到了房间。

‘等等，那三个字是什么来着？’

我仔细回想驿者说的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时间，代笔先生已经收摊了，我该去问谁呢？想到读私塾的弟弟，我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全然忘了礼数，飞奔到弟弟的房间，让他为我读信。

“……”

是的了，那三个字。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了，只知道，那三个字在我脑中不断回响，切断了我与外界的联系。我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什么时候落下的，我拿起手帕去擦，把手帕浸湿了，我又赶快把手帕拿去炉子上去烤，火焰刺痛皮肤的那一刻，我终于清醒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吗？

我不死心，把以前的信都翻了出来，盯着那些看不懂的字，我看到的是我给他的手帕，他给我的珠花，看到的是西湖边我们的山盟海誓，看到的是他在沙场征战手帕就在他的胸前……这些又算什么呢？

收到信的第三天，我听到那个拆散我们的人下的诏书，说是，他的公主要和大将军成婚了。

大将军？我好像在哪听过。

信！

我翻出那些信，疯了一样跑去代笔先生那。

“信，大将军，在哪？”

他指给我看，我让他读给我听。

“皇上封我为大将军了，我就快回去了，那时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是了，是了，就是这个，最后一封信。原来，你就是大将军，原来，惊喜就是这个吗？

我苦笑了一声，笑自己的傻，笑自己的痴。

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西湖，湖面被灯火照的通红，我想这样的水应该很温暖吧。

今天军队回来了，我还是去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或许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我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他。赤兔马、方天画戟、亮银甲，这些刻在我脑子里的标志我想我用一世也抹不去了。当他走到距离我三尺之地时，我鬼使神差地跳出人群，高大的赤兔马差点撞到我身上。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只有在他面对千军万马时见过他现在的眼神，那一刻，我仿佛被死神盯住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就那么让他从我身边溜走了。

但至少，我想，我也是得到答案了。

那股寒意到现在也没有褪去，我戴上珠花，拿起手帕，想着去水里温暖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