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铁骨柔心——断肠

——起点 连载小说《蝉观》——

黄沙漫漫，我最后一次感受塞外的风，却没有一丝血腥味。

今天是班师回朝的日子。一夜未眠的我早早被安排着换上了那身穿法复杂的华丽服装，然后被推进装饰的流光溢彩的马车里，这一切发生的那么快，甚至都没有机会再看他一眼。

第五天，我们终于到了京城之外。看着京城殷红的大门，往日的情景恍如昨日。那时的我意气风发，凭着一柄银月枪，有不可一世的傲气；那时的他，带着一纸请降书，有一股英雄落幕的凄凉。而如今，谁能想到，我褪去了傲气，放下了银月枪，只剩下女儿柔情；而他，意气风发，权倾天下。这一切恍如隔世。

下一刻，这一对苦命鸳鸯三个人即将面对他们的宿命。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一阵颠簸将我从回忆中拽了出来，我从车窗探出头来，看到了我这一生难忘的画面。

赤兔马、亮银甲，方天画戟在他的手中发出低鸣，那副刻在脑子里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一个身着绯衣的女子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切都像是停了下来，就像一副上了色的画卷铺展开来，那画中只有他们两个，红色对着红色。突然，那绯色之中有一丝白云浮动，仿佛在告诉画外人，这并不是一副死画。

看到白云的那一刹那，我全都明白了。

那正是我在他的营帐看到的那方手帕啊！

部队没有停留多久，那身亮银甲便绕过绯衣女子缓缓离去，整个画作只剩下白与红两种颜色。

我收回了目光，重新坐回马车里。但当马车经过那身绯衣时，我还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那是一个绝美的人儿，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美丽是我这辈子也达不到的境界，那双藏着星辰大海的眼睛即使是我也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原来她竟是这样的。

我终于承认是我输了。

从没有过的落寞感袭上心头，像是经历了一场原本信心百倍的惨败。面对这场无声的战争，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军队渐行渐远，那身绯衣也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当天晚上，父皇便为我们举行了婚礼。宴会上，所有人都在笑，所有人都在向父皇道喜，我从没见过笑得那么多的父皇，原来，他是会笑的。看着那笑容，到嘴边的话又被我生生咽了回去。算了，还是让我独自承受这一切吧。

不出所料地，他没有来掀我的盖头，我独自坐在灯火通明的洞房完成了自己的婚礼。

第二天，我从仆人那里知道，他已然跨上赤兔马冲向了属于他的战场。

我知道，这辈子我们再无相见的可能。

我派人去寻那身绯衣，最后，回禀之人只带回了一方手帕。

再后来，我将那方手帕让表妹帮我裱了起来。我让家仆在西面墙上开了一个窗口，面向西湖，然后将那方手帕挂在了窗口之上。

从那以后，我藏起了银月枪，日日坐在西窗口边，看着湖面的风起云涌，再没上过战场。

我告诉自己，我是幸福的，因为我爱，因为我有爱，即使无法得到对方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