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世纪初的缅甸,依然是一个多方争霸的列国战场。南方的孟族、中部的缅族、北方的掸族和西方的阿拉干人,为了孟加拉湾到掸邦高原之间的土地而厮杀。在当时,谁都没有不会想到,缅族会以最短时间崛起。他们所建立的东吁王朝,也基本上奠定了今日的缅甸版图。
发生在1540-41年间的马达班围攻战,则是东吁王朝完成崛起准备的最后一步。

黑暗时代

蒙古帝国的扩张也没有漏掉缅甸

早在13世纪,南下的蒙古大军入侵缅甸。虽然没有最终占据大量地盘,却用军事手段击垮了原先的蒲甘王朝。由于蒙古人数量有限,所以会分权给愿意合作的地方领主。这就使得当地出现了大批互不统属的土司势力,并在蒙古帝国衰微后开始进行大规模洗牌。
在一系列的对抗中,位于缅甸北方的掸族最为强势。他们的同宗亲戚不止居于缅甸,还广泛分布在大明朝的云南省、东面的暹罗和老挝两地。虽然被分别冠以掸族、傣族和泰族之名,但实际上就是一个庞大族群。因此,他们对任何周遭族裔都具有人力和资源优势。哪怕不把独立性较高的暹罗算入其中,余下的土司领也可能相互流动支援。每当其中的一波人势力衰微,就会有能力更强的亲戚跑来取而代之。

15-16世纪 掸人的阿瓦王国是缅甸霸主

相比之下,缅甸中部的缅族人就非常尴尬。他们一方面被孟族和阿拉干人堵在沿海平原河口之外,同时也要不断面临南下的掸族殖民。尽管有很多土司选择加入掸人的阿瓦王国,却始终只能屈居二等人地位。从15世纪开始,阿瓦与南方孟人的勃固王国开战。双方一打就是几十年之久,让夹在两头当中的缅人损失惨重。
16世纪初,在云南屡遭明朝打压的孟养土司家族南下,以强者姿态获得了阿瓦王国统治权。新一波的掸族移民浪潮也随之开启,严重破坏了地区内的原有平衡。为了给本族人更多生存空间,他们开始大量驱逐与排挤治下的缅族群体。很多人虽不甘心,还是被迫离开故土流亡。位于阿瓦以南的小国东吁,成为了缅人的最后阵地。

16世纪 来自明朝一边的孟养土司成为了阿瓦国王


触底反弹

东吁王朝完全是抓住了历史的机遇

短时间内,大量的缅人集中到小小的东吁境内。这不仅意味着土地承载力告急,也逼迫当地的统治者向办法解决人口危机。时任东吁王国君主的莽瑞体,就看到了让本邦崛起的机会。
传统的中南半岛地区,大都使用一套非常类似的社会动员体制。君主只直接管辖都城与附近土地,其余地方则交由封建土司与寺庙管辖。其中,土司在本地的军政架构类似国王,只是规模要小很多。因此,大部分地区就以村落为单位,服从于当地的寺庙。大部分公共生活和集中生产都依靠寺庙组织,婚丧嫁娶也要由寺庙操办,连军事训练和战争动员令都由寺庙负责。这套机制没有太强的短期爆发力,却可以提供稳定的社会基层结构。

寺庙是中南半岛基层社会的支点

但放在扩张前夕的东吁王国,依靠寺庙维系的地方架构已经崩盘。大量流亡者的迁入,无法让寺庙变出更多可耕作的土地。嗷嗷待哺的剩余人口,一直对自己的境遇心怀不满。这就给东吁军队提供了可支配的大量兵源,使其动员爆发水平超过了四周的任何一邦。如果莽瑞体不顺应形势,他的小王国也可能因此陷入混乱,等着阿瓦人来接收政权。
从16世纪30年代开始,东吁王朝开始了一系列精心谋划的对外扩张战争。首先击败了泰人的兰那泰王国,稳住了东部局势。随后立刻向阿瓦的掸人求和,避免对方以保护同族为借口出兵。接着,东吁军队开始向着南方的孟人进攻,首当其冲的便是勃固王国。这个对手的领地面积虽大,但因国势衰退而内部松散。面对来势汹汹的东吁人,根本无力阻挡。

莽瑞体在扩张过程中非常善于审时度势

1539年,莽瑞体更攻克了防御严密的勃固城,收获了缅甸南部的大片土地。顺带也控制了当时非常重要的海洋贸易口岸。由于阿瓦人素来敌视勃固,所以没有进行武力干涉。相反,很多阿瓦的地方豪强还加入了东吁军军,成为了后者做大做强的联盟势力。尤其是那些骑着滇马南下的土司骑兵,大大增加了莽瑞体军队的战斗力。在缺乏骑兵传统的缅甸南部,这是最快获得军事优势的办法。
同时,东吁军队在勃固的交战中,首次同来到缅甸贸易的葡萄牙人遭遇。在消灭了50名决定为勃固而战的佣兵后,莽瑞体意识到这些新来者的价值。于是转而从孟加拉和马六甲两地招募,组建了自己的葡萄牙雇佣军。至此,支撑后来东吁王朝称霸一方的军事力量已初具雏形。

东吁王朝在缅甸南部的急速扩张


围攻马达班

今日的马达班城风景

在决定找阿瓦人算账前,莽瑞体还需要拿下缅甸东南海岸的马达班港。当地的总督在勃固王国被消灭后,马上自称国王。他的控制区也包括了一大片沿海地带,是缅甸通往马来亚与马六甲的必经之路。加上大部分居民是容易对付的孟人,自然不会被一心扩张的东吁军队放过。
1540年11月,莽瑞体率领13000多人的军队南下,分水路两头朝着马大班杀来。除了战象、骑兵和船队的增援,还包括由乔安诺-卡西罗率领的700名葡萄牙雇佣军。守城的部队数量居于劣势,但同样有总督宾尼亚招募来的葡萄牙人。他们分成7艘小型战舰抵达,并带来了额外的火炮安放在城头。城市本身在百年里被不断翻修加固,有很难被传统武器破坏的砖石城墙。守军弓箭手依托这一屏障,可以抵抗强敌很久。

缅甸传统的城池要塞都比较坚固

此时的东吁军队,大体上还是那支中世纪东南亚水平的部队。莽瑞体首先将工程希望放在葡萄牙佣兵身上。但马达班的城墙坚固程度,超过了他们预计。卡西罗的雇佣军没有携带数量珍贵的重炮,只能以装载在小型战场上的火炮射击。除了杀伤守军人员外,无法造成结构性的破坏。
12月,莽瑞体下令部队从水面进攻。因为保护沿海与港口段的城墙,往往稍矮于陆地段规模。在拥有制海权的情况下,从这里进攻的最合适的。于是,足足300艘中小型桨帆船集体出动。黑压压的冲向马达班内港。守城的雇佣军战舰也立刻赶来阻截,依靠港口的狭窄空间,一字排开将水道堵住。随后,利用城头的增援火力和部署在舰艏的小鹰炮,将大量的东吁战船击沉。在发现航道被彻底堵塞后,围攻战也只能选择撤退。

东吁王朝海军所惯用的划桨船

此后,莽瑞体转而让全军从强攻转为围困。在水陆两头封锁下,涌入大量守军和避难人口的马达班城,开始出现供应紧张。宾尼亚尝试谈判,并希望继续担任东吁王朝治下的攻总督。在遭到对方的拒绝后,他又希望以城市换取自己和家人的安全离开。但莽瑞体拒不让步,坚持要宾尼亚无条件开门,任由自己处置。
无望的总督就只能派人去马六甲求援,希望以作为葡萄牙属国的身份,换得军事援助。最后,他还不忘秘密贿赂乔安诺-卡西罗,让他悄悄帮自己将家人送走。前一个希望因为马六甲当局的犹豫不决而作罢,后一个计划也因为雇佣兵中的其他指挥官威胁而不了了之。

葡萄牙小船上的鹰炮 足以击毁缅甸战船

到1541年5月,整个马达班已弹尽绝。东吁军队改变了进攻方向和攻城武器。他们制造了一批临时的竹筏,准备从流经城市边的萨尔温江而下。其中一些竹筏被相互连接,组成了一个硕大平台,上面的塔楼比马达班的城墙还高。其他竹筏则被堆积了燃烧物,作为火船使用。当7艘葡萄牙船赶来拦截时,遭到了火船的突然袭击。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4艘船被焚毁或放弃。自知败局已定的他们,在指挥官塞克萨斯带领下乘坐剩下的3艘船突围而去。
此后,东吁船队里应外合的冲入港口,占据了这一段的城墙。几乎所有的马达班守军被吸引过来,在这里同东吁军队中的精锐厮杀。但随着部分城门被打开,更为围攻者也顺势杀入城中。宾尼亚总督乘坐一头战象,勇敢的冲向缅人大军。最后因势单力薄而被淹没在乱军之中。

战象在缅甸军队中也有着巨大作用


东吁王朝的崛起

占据南部的下缅甸 对东吁王朝至关重要

拿下马达班后的莽瑞体,获得了足以称霸整个地区的资源。过去由勃固人控制的海洋贸易被他收入囊中,大量的孟族人口可以被同化或奴役。新的土地有助于他建立自己的王朝分封体系,新的财富也让他有实力继续扩军备战。
此后,他开始将矛头对准北方发宿敌阿瓦王国,并随时要迎接西方强邻阿拉干人的武装干涉。由于掸人的势力分部广袤,所以这注定将演变成一场长期鏖战。后来的历史也的确如此。整个东吁王朝都需要不断的在北方迎战掸人土司联军,在东方迎战泰人的暹罗王国。这些战乱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近代中南半岛的传奇史诗,也最后催生出近现代的民族国家。


牙嵩延之战:蒙古骑兵与缅甸大象之间的激情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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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马达班之围:东吁王朝建立与缅族人的强势崛起发布于2023-10-22 17:5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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